第一章 驚駭夏夜(1 / 3)

盛夏的殘陽吃醋般溜過山頭,一輪彎月眼巴巴的蕩進蒼穹,柔光朦朧嬋娟,蟬鳴夾雜著蛙叫聲在上空繚繞,婉轉纏綿。

晚飯後,村長李富倚被子斜躺炕上,抽得旱煙嫋嫋升起,散發的幹臭味兒籠罩周屋。眸子一眨眨的,若有所思。

“哥,我去睡覺了。”弟弟李貴打著哈欠,憨愣愣傻乎乎、搖頭擺手的跨出門檻。李富目送弟弟三尺高的背影在院中消失,一股淒愁陡然襲上心頭,難以言明的傷感。這是他的一塊心病,兩鬢的銀絲幾乎全部因操勞弟弟的婚事而染光的,四十出頭的人還光棍一條,委實讓貴為人兄的他寢食難安。

他在炕沿上磕了下煙鬥,又裝滿繼續抽起來。今晚似乎頗為煩躁和鬱悶,大口大口的青煙噴出,在柔韌的燈光下,在牆上映襯出團團緲影悠悠騰空。他探頭聽著屋外幽幽的風聲,瞧著晃晃的樹影,這些不快的心情轉瞬就失,煙消雲散了。他向來信奉冥冥之中,自有安排。難道這不是嗎?賈寡婦不嫌弟弟貌醜身矮,私下有意和他結婚,聘請的媒人陸廷山也竭力在搭鵲橋連紅線,朝思暮想、日望夜盼的弟弟的婚姻將有個歸宿,大喜的日子指日可待了。想到這裏。矍然有神,不自禁的笑容堆麵。李富掐指一算,陸廷山做媒將近半個月了,怎麼還無半點音信呢?他乘興造訪一番,探個究竟。

獨個人在朦朧的月光下,呼著沁人心脾的花香,伴著蟬鳴蛙叫的悅耳之音,繁星閃爍,邁步在鬱鬱大樹覆陰下的街道上,自有一番浪漫和飄飄若仙的感覺。李富正如癡如醉、心曠神怡的盡情享受夏夜的這天倫之樂時,陸廷山家的門口晃然冒出個鬼鬼祟祟的黑影,這不是陸廷山是誰?他立即閃身躲到樹後,難以索解,實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看著陸廷山戰戰兢兢的背影西去,他不自禁的若即若離,跟在後麵。

大出他的意料,卻如他所望,陸廷山佇步在賈寡婦門前。李富心下好生感激。為弟弟披星戴月說媒,此恩如何圖報是好?隻見陸廷山在大門上輕輕叩了三響,聲音富有節奏和柔情。俄頃,門吱呀呀旋開,賈寡婦小心翼翼地飄然而出,陸廷山悄聲說:“妍紅睡著了嗎?”

“噓!睡了。”賈寡婦手按嘴唇,惟恐發出半點聲響,隨即帶上門。陸廷山攜著賈寡婦的手,神情曖昧無比,含情脈脈,直向小賣部走去。李富藏身樹後,很迷惘的定睛瞧看,心想:“明明是說媒的,咋能這樣親密無間呢?看來關係有點不正常,暫且不管,看他倆究竟要幹啥勾當。”突然身後的大樹上“刺”的微響,令他不寒而栗,忙扭頭急瞅,但見蔥蔥的林子黑黝黝一片,點綴著從書縫中穿出的點點月光,別無他物。心想:“可能是鳥兒動彈或精神太集中的幻覺。

賈寡婦掏出鑰匙,伸手開門,陸廷山早已心癢難搔,躍躍欲試,這時再難以克製,一個箭步,餓虎撲食般抱住她的纖腰,喃喃的說:“我好想你啊,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想死我啦!”賈寡婦也身手不凡,纖腰一扭,嬌嗔道:“油腔滑調!”格格的低聲笑起來。猝然擁抱,四唇相對,鳥喂食般的親起嘴了,發出“嘖嘖”的響聲。

李富隻瞧的目瞪口呆,天昏地暗,驚愕之極,如僵屍般蹲著。傳進耳中的“嘖嘖”聲猶如霹靂,轟炸著他的頭腦和希望,心知弟弟的婚姻之事又將化為泡影,惱怒和痛恨之情也油然而生。低聲下氣、前呼萬喚聘請的媒人原來這等卑鄙下流,口口聲聲、諾諾應允結婚的賈寡婦如此厚顏無恥,更為可恨的是,居然打著媒人是幌子暗地裏偷雞摸狗,幹這見不得人的勾當。然而,他慶幸自己今晚的發現,否則蒙在鼓裏恐怕遙遙無期,暗無天日。歎氣揉了揉眼睛,又嗤然想笑。

“啪”的一聲,李富聽見乍前乍後。“啊!疼死我啦,我的嘴唇……,”“哎喲,怎麼回事,也打到我的嘴唇啦……,”突然間陸廷山和賈寡婦大驚小叫,哀聲連連。李富心頭一怔,抬眼前望,見二人按著口無可奈何的伸胳膊,翹腿子,顯然是疼痛難忍之極,心裏暗暗發笑,想:“夜裏偷情可能激情太盛,誤咬了對方。”

“噓!”陸廷山伸手按住賈寡婦的嘴,環顧四周,顫聲說:“用石子打的,有鬼呀,鬼撩的石子。”賈寡婦心中一凜,聳然抖擻的若篩糠,指了指小賣部,兩人溜進去。李富不可思議,直覺得好笑,簡直是荒誕絕倫。他站起,兩隻腿因久蹲而感麻木難支,極不聽使喚,想到小賣部窗下聽個水落石出,剛邁出步伐,“啪”的又一聲,一顆石子不偏不倚,正著後腿膝彎,難以自控的跪地,頓時感到頭發豎立,心撲通撲通的仿佛要從胸膛中跳出,全身顫抖不停。“鬼”這個他從來不相信的念頭,驀地裏浮出腦海,毛骨悚然,定了定神,想:“可能誰和我鬧著玩哩,在身後故弄玄虛。”左右兩看,大感失望。整個人如釘在地上,耳嗡嗡鳴,牙咯咯響,本能的想撒腿逃跑,但又自欺欺人的輕聲念道:“不害怕!不害怕!沒……鬼!”故意振作精神,信步而走。可總是難以自遣,身不由己的愈走愈快,隱隱約約的聽見“沙沙沙”的響聲,宛如有人跟在後麵似的,回首後望,一片渺茫,冷汗浹背直流,魂飛天外,拔腿一股煙跑起。

上氣不接下氣的喘息奔跑,突然衣襟一緊,像人拉似的。李富早已嚇得心膽俱裂,魂不附體,這時再不敢回頭了,嘶啞的喊道:“別拉我!別拉我!”用盡九牛二虎之力撕蠟一把,“刺”的微響,衣服劃破一道長長的口子。

奔進家門,已筋疲力盡,雙手搭在妻子張瑛的肩膀,有氣無力的說:“哈……我……活著……哈……還是……哈……死了……”妻子看著丈夫汗流滿麵、瘋瘋癲癲、狼狽不堪的樣子,莫名其妙,口目結舌,摸不著頭腦。李富再也支撐不住,雙腿酥軟,順著妻子的身子緩緩遛倒,張瑛忙扶起,讓躺在炕上,急切的問:“你究竟怎麼啦?”

李富對妻子的問話充耳不聞,仍然目呆呆的,口一張一合的問:“哈……我活著……哈……還是死了?”妻子看丈夫神經兮兮的,心裏發毛,頓足哭喊:“貴兒,貴兒,你大哥得病了,青青,青青,你爸快瘋了。”聲音嘶啞怪異之極。

須臾,李貴哈欠連連,哈著腰睡眼惺忪的來了,嘮叨道:“真掃興!遲不得,早不得,偏偏在人家夢見美女的時候,要得病。哎!倒黴,剛牽住手就把人叫醒啦。”神情甚是傲慢得意,又流露著揮之不去的惋惜。進門一看李富渾身濕淋淋的樣子,笑吟吟的說:“哎呀!大哥,你真怪呀,晚上遊泳都不敢脫衣服,沒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