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那個叫哈莉婭的姑娘被族長的兒子波如肯退婚了啊?”
“哎喲!因為什麼呀?”
“那姑娘好像……這兒,有點問題。”
“神智不清嗎?”
“她總說自己能看到未來,神神叨叨,把族長夫人嚇到了。哦!前幾日她還被抓到,和(突然壓低聲音)人類聊天呢!”
“人類?她可真不知羞恥!這四麵海裏大概不會有人娶她了,也算咎由自取吧。可惜了那小美人,長得可真夠漂亮的……要是她父親把全部家產都拿出來給女婿繼承,我還說不定考慮考慮她。”
“哈哈哈哈!那不行!還得讓族長給我們兄弟倆找個禦衛官做做,畢竟把她娶了,也算是幫族裏收個禍害。”
……
等那兩條人魚遊走了,哈莉婭才麵無表情地從他們不遠處的珊瑚後頭探出頭來,從她精致美麗的貝殼白色魚尾上捋下幾根纏住了的海草——那是方才被波如肯推搡時無意中掛上的。哈莉婭有些氣憤地小小喘了口氣,心裏像吞了鯊魚卵一樣難受。
父親曾經又生氣又絕望地吼她:“哪怕是個螃蟹都已經知道你的醜事了!”
她起初不信。如今……哈莉婭瞥了眼那兩條胖人魚喋喋不休的背影,發出一聲嗤笑。
他們說的倒是沒錯,她能從一個人身上看到過去與未來的痕跡。比如這兩條人魚。
左邊想要錢的那位大概在半個小時之前剛花完了父母去世留下的最後一枚金幣,這個時候身無分文,在兩個小時後在集市上偷錢被抓了個正著。
右邊想做官的那位遊手好閑日久,靠著妻子縫衣裳的錢過日子,兩個孩子餓得皮包骨頭,還要給他省賭錢——兩天後,就因為欠債還不上而被賭館老板打了一頓。
嫌惡和委屈的情緒不多時退去,她輕輕歎了口氣。無非是被生活壓垮的可憐人找找發泄的口子罷了,平民喜歡編排貴族作為消遣本就是常事,她何必在意這些。往日裏哈莉婭並不會將那些話聽到耳中的,隻不過今天實在心情不好。
虛影一晃,兩個纖瘦高挑的少年人魚的背影映在胖人魚兄弟的背後,勾肩搭背,誌得意滿。那是他們的曾經:“我們將來,要成為比族長還要智慧的人魚,讓奶奶過上好日子!”
哈莉婭一臉憐憫,又歎了口氣。
從兩處斷崖和深穀遊過,再穿過一片暗礁。哈莉婭躲開巡邏人魚的崗哨,從深海遊到高處,探出海麵。
關於她的傳聞基本沒什麼錯。她確實認識一個所謂“卑賤的人類”。是個愛唱歌的漁民,叫布魯。他有一副人魚族唾棄的強壯體魄——這讓他們認為隻注重□□,沒有思想——結實的肌肉,古銅色的皮膚,還有一排笑起來白得發亮的漂亮牙齒。
布魯會親切德稱呼她為小預言家,還會讓她幫忙看看出海的運氣。作為回報,哈莉婭總能得到一些小禮物。
比如奇怪的植物做成的飯包,比如絕對不能碰水但是非常美妙的小蛋糕,比如海底見不到的美麗花朵,比如長篇的詩歌和屬於人類的童話。
誰說有肌肉就沒有思想?哈莉婭早就對這種想法不屑一顧。比起為了追求美感而刻意保持瘦弱的波如肯,她想起今早被他狠狠推在礁石上的那一幕,撇了撇嘴,布魯可好多了。
澄藍的天空映在海麵上,隱藏在波浪底下的魚尾也被染上了藍。哈莉婭藏在一個離海麵不遠的矮丘之下,以便可以同時看到巡邏的人魚衛兵和人類的船隻駛過的動靜。布魯和她本來約好了中午在“月牙礁石”見麵,交流一些人類界有趣的詩篇。可哈莉婭幾乎要等到睡著,卻沒見到好友前來。
“喂!”哈莉婭百無聊賴,不小心發呆分了神。就這一分神,忘了藏好自己柔軟的尾巴,巡邏至此的人魚衛兵剛好瞧見,兩塊看起來嚴絲合縫的岩石中間露出的那一小截淺色的魚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