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師尊!你快醒醒!出事了!”少年的聲音帶著強烈的恐懼,邊哭邊喊,雙手將門板敲得幾乎要碎裂開來。
穀問柳猛然驚醒,心髒狂跳,頭腦發懵,好似大夢一場仍未醒,雙目失神,無法理解眼前的一切。這陳設……是霧隱峰的蒼筤軒,他回來了?林皓玄回幽熒宮了?還是說之前的一切本就是夢境?
門口又傳來一陣猛烈的拍打聲,他心頭一震,漂浮的心神終於被門外的呼喊引回現實,趕忙下床將門打開。
房門一開,外麵撲進來一個半大少年,他沒收住力氣直接摔在地上,連滾帶爬才站好,手裏提著把劍,兩隻眼睛哭得紅腫,緊緊抓著穀問柳衣袖,好似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穀問柳上下打量一番,想起這少年剛才在門外喊他師尊,試探道:“方慕源?”
他離開天機宗時這孩子還小,幾年不見就長了這麼高,變化太大,實在不好認。
方慕源強忍著哭腔:“師尊,師兄瘋了!他、他殺了好多人!師祖、師叔也被……”
“什麼?!”穀問柳腦子嗡的一聲。
他抬手召出龍羽,沒穿外衫就直接衝了出去。
天梁殿是天機宗主殿,正對著山門的方向,修得碧瓦朱簷,雕欄玉砌,平日裏掌門待客、長老議事都在這裏。
林皓玄悠閑地靠主位一側扶手上,手裏正用軟巾細細擦拭一柄寶劍,劍身通體刻著銀白蛇紋,寒光閃爍,周身魔氣濃得幾乎要凝出實體。
殿內血腥氣揮之不去,天機宗掌門及各位峰主、長老都被綁在漆柱上,個個渾身是傷,被下了絕音咒無法出聲,皆對林皓玄怒目以視,恨不能將他扒皮抽筋。
忽地,伴著一聲巨響,虛掩著的殿門裂成碎片轟然倒塌,煙塵四起,露出了門外的屍山血海,滿地鮮血比殿內漆柱還濃豔三分。今日天朗氣清,大好日光灑在這堆歪七豎八的新鮮屍體上,分外諷刺。
穀問柳踏著血跡出現在門口,龍羽直指林皓玄,利刃森寒。
“師尊醒了?”林皓玄不慌不忙從座位上站起來,提劍踱至大殿中間,對來人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眉間一道黑紅魔紋邪意十足,兩枚虎牙卻盡顯稚氣。
方慕源哽咽著喊道:“師兄!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你……你醒醒好不好?”
林皓玄微微歪頭瞥他一眼:“哦?這樣不好嗎?”
“他不是你師兄。”穀問柳麵色陰沉,伸出左手將人護到身後,右手將龍羽抬至身前。
林皓玄斂去笑意,盯著門口的兩人:“師尊可真是無情啊,這樣就不認弟子了。”
“我沒有你這樣的徒弟!”穀問柳的聲音寒若堅冰,“林皓玄,幽熒魔君,直至昨日我還覺得你是冤枉的,還想替你洗刷冤屈。”
“現在呢?師尊後悔了嗎?”
“天機宗哪點對不起你?”
“仙君,你也太天真了些,本座是魔,殺人需要理由嗎?”林皓玄一邊說話一邊掃視被綁得整整齊齊的眾人,唇角帶笑,似乎對自己的作品極為滿意。
不需要,或者說,到了這個地步,有沒有理由並無差別,幽熒魔君今日必須死,不死,不足以告慰亡靈。
龍羽流光浮轉,帶著殺意劈向大殿中央的人。
穀問柳生平第一次將它作為殺伐之刃,就對上了他曾經寄予厚望的愛徒。
他覺得自己真是十足的可憐,十足的可笑,居然妄想能夠力挽狂瀾,到頭來卻害了所有人。前世那些人沒有罵錯,他確實是個掃把星,不管靠近誰,都要給別人沾上晦氣,這就是他的命數,即使今生主動避開也於事無補。
殿內眾人拚命搖頭,目眥欲裂,以眼神示意他快帶著方慕源逃走,不要以卵擊石。
這樣的行為當然是不自量力,連掌門和獵雲峰主南宮玥都被抓了,區區一個穀問柳又怎麼可能勝得過力量全盛的幽熒魔君?
林皓玄揮劍格開龍羽,溫聲道:“師尊,不要著急嘛,這隻是一個開始而已,整個修真界還有很多人呢。”
“你到底想怎麼樣?”穀問柳全力一擊被輕鬆擋開,五髒六腑遭受重擊,喉頭血氣上湧,臉色蒼白,鳳眸中怒意滔天。
“我想怎麼樣?”林皓玄好像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樂不可支,“師尊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你這個瘋子!”
“沒錯,本座就是瘋子。可你睜開眼看看,那些道貌岸然的正道走狗又有哪個來替天行道了?他們不敢!當初他們是如何義正詞嚴搖旗呐喊的?他們的舌頭,本座會一條條□□剁碎了拿去喂狗!本座昔日所受之辱,必將千倍還於其身!”
穀問柳雙目赤紅:“你殺的這些人都是你的同門!他們又有何錯處?”
“師尊不是不認我了嗎?還談什麼同門?”林皓玄露出一抹殘忍的笑,“任何人在你眼裏都比我重要,你在意別人的性命,你在意別人會罵我們師徒苟且,那就讓他們都去死好了!從此世上再也不會有什麼師徒名分,隻有你和我!”
殺人在他口中就像踩死一群螻蟻一樣簡單,全無當初明朗少年的半分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