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一場寒,淅淅瀝瀝幾場雨下來,寒風刺骨。山陽縣迅速進入隆冬。
顧府的下人也都換上了冬衣。
一個十三四歲,梳著雙丫簪的小丫鬟匆匆熄了爐火,提著煎藥的瓦罐一路小跑著回了南麵一處院落。
院裏空無一人,倒是西邊房門緊閉的廂房內不時傳來陣陣笑聲,許是看到小丫鬟回來,微開的小窗子“砰”的一聲迅速關上,變得寂靜無聲。
小丫鬟抿了抿唇,提著藥罐直直進了小姐閨房。
卻見雕花繁雜的雞翅木梳妝台前,一十三四歲,膚如凝脂麵白如玉的小姐已穿戴整齊,正對鏡梳妝。
小丫鬟眼眶微紅,忙放下藥罐,接過了小姐手中的梳子。
“怎麼?誰欺負你了?”小姐秀眉微蹙,透過已經略微褪色的描著金邊的銅鏡,看著小丫鬟。
小丫鬟搖頭,“奴婢就是看不得那些個狗眼看人低的賤蹄子欺負小姐。”
哪有青天白日的,自己躲廂房裏躲懶,卻晾著自家小姐不理的道理。
真真是開了眼界了!
小丫鬟一邊憤憤,一邊小心的倒了藥汁出來服侍小姐喝下。
前幾日小姐夜夜守靈,最後撐不住倒下,幾乎就跟了老爺而去,好不容易這兩日好了些嗓子又紅腫起來,便讓她在外院廊下拔了幾根草藥讓她煎了,說是可以讓嗓子舒服些。
收了藥碗,小丫鬟又用竹簽挑了顆醃漬的蜜餞出來給小姐。
小姐搖搖頭,端起一杯茶站到了窗下。
前世喝的藥太多,太苦,她早已習慣了那如影隨形的苦澀味道。
她再不是十三四歲,喝藥後需食蜜餞的小姑娘了。
這時院裏又來了一小丫鬟,隻是躲躲閃閃的,左右看了看,就鑽進了西邊廂房的小屋裏。
“小姐,你看.....”身後的小鬟顯然也看到了這一幕,實在氣憤。
顯然她認識那小丫鬟正是老夫人院裏的粗使丫鬟,這幾日那小丫鬟日日夜裏做賊般鑽進來,卻不知為何今日大白天的也過來了。
小姐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她稍安勿躁。
那屋裏住著老夫人前兩日送來的丫鬟月環,她原本是老夫人跟前的二等丫鬟,現在則是小姐院裏的大丫鬟。
隻不過這幾日,她忙著給老夫人“繡鞋麵”,鮮少出現在小姐麵前。
偏偏她是薑氏的人,院裏幾個灑掃的丫鬟也愛和她來往,便日日湊到她麵前,端茶倒水的,倒是比這院裏正經的小姐還過的逍遙自在。
小姐喝了口茶,想起前世,她悲慘失敗的一生,便是從今日開始。
前世的這一天,她大病一場剛好,薑氏便遣了人過來叫了她去,說她姐弟年紀尚小,外祖留下的百草堂不能沒有人打理,還是交由她看顧比較妥當。
她那時年紀尚小根本不知如何處理,薑氏不過擺了臉色連逼帶嚇的,她便乖乖交出了外祖父畢生的心血,一年後才得知薑氏剛接手百草堂不過月餘,便遣了藥櫃學徒,不過兩萬餘兩便賤賣了百草堂,得的利通通給她那親生兒子顧明海跑官去了。
最終顧明海成了四品知州,四年後生生葬送了顧府一百三十餘口的性命。
顧小姐閉了閉眼。
雖說禍不及出嫁女,她因外嫁而躲過一劫,可她那還未成年的弟弟卻被這些混賬東西給一起帶著丟了性命,而她也因無子,加之娘家犯了事,那人也從最初的情意綿綿瞬間變了臉色,不過短短三年便一碗毒藥灌下,要了她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