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雨彥入宮的路上恰巧碰上了謝予時,與積極赴任的鍾雨彥不同,謝予時的官位確是遲遲未定,謝家根基不在京內,如今他正伴著十三皇子讀書。十三皇子是德妃娘娘的次子,德妃是皇帝尚太子時的側妃,大皇子便是德妃所出,本挨了個庶長子的尷尬身份,因故早亡後皇帝體恤封了德妃,此後她偏安後宮,照管著一兒一女,官場上也極少見著她母族的身影。
十三皇子與年少時的大皇子有八分相似,更是天資聰穎,如今又由新科狀元郎親自教導,很難不叫人多想。謝予時原本並不了解後宮情勢,被迫聽了宮女太監們談了許久的耳邊話,也懂了個七七八八。他壓根不願意摻和這些複雜的你爭我搶,但生在帝王腳下,也隻能聽命行事。
好不容易遇見了能訴苦水的人,一路上他都在與鍾雨彥說到這幾日的見聞。鍾雨彥也不願陷入爭名奪利之中,然而自從鍾雪茹與江元佑定下婚約,江元佑與五皇子又是打小的交情,他便知曉鍾家早晚都得入這場局中,殿試那日皇帝單獨召見他大抵也是為了試探他和鍾家的態度。即便他擺明了一切,倘若他日五皇子真的參與奪權,江家與鍾家斷不可能置身事外,正因如此,鍾雨彥此刻也十分在意謝予時的想法,他也實在不願與這位難得的交心人站在對立麵。
如今謝予時還不知京中深淺,多說也隻是給他徒增煩惱。鍾雨彥想了想,便岔開話題:“予時,你京中的房子可置辦好了?二老何時入京?”
謝予時歎了一聲,回道:“已經妥了,阿淼昨日已經搬入府中,隻是家中還需置辦的東西不少,還得請些妥帖的人來。我著實分身乏術,阿淼年少,我生怕她遭人騙了。所幸爹娘先前就在準備搬家一事,算算日子,再過不到半月就能到了,等爹娘來了,我也就安心了。”
鍾雨彥點點頭:“令妹一人在府中恐有不便,若有需要,叫她暫住在鍾家也可,有雪茹在。”
謝予時笑著搖頭:“鍾兄方才大婚,我們兄妹倆怎能叨擾?”
鍾雨彥聽罷也是微微一愣,他果然也沒有適應自己已經有了妻子這一身份,這番邀請也的確不妥。雖然他是不覺得不有什麼,但被唐月櫻知曉了難免多想。
雖說他做事不會過多考慮唐月櫻的想法,但若非必要,能避免的事情,他還是該去做的。
他不再堅持,兩人又說了幾句,便各自分別了。
今日德妃的母族女眷入宮拜見,十三皇子也被叫了去,謝予時難得無事,順道去拜訪了國子監的恩師。寒暄了一會兒工夫,謝予時打算早些出宮陪謝予淼,鍾雨彥說得也對,謝予淼一個小姑娘,住在偌大且空寂的府邸裏,對於那個鄉下來的小姑娘著實是個不小的負擔。
正這麼想著,謝予時沒有留意身後有人正在呼喚他,他悶著頭一路向前走,身後的聲音也一直跟著,直到過了好幾個拐角,才變成了一聲氣急敗壞的:“幹嘛不理人家!”
謝予時可算是從深思中回過神,他轉過身去,看見了那位在宮外經常遇見的姑娘。
懷興已經偷偷打聽了好幾日謝予時的行蹤,知曉他一直在十三弟那裏,也不敢真的追過去見他,好不容易等到德妃那兒放了他的假期,她才找到機會,借了翠煙的衣服,帶著碧雲兩人打算來一個半路攔截。
誰知謝予時半天不理她,她一時心急,擺出了些許公主架子,畢竟按理來說,她對他應當尊稱才對。
謝予時也沒有什麼為官的自覺,大抵是因為確實還沒有準確的官職加身,對於懷興近乎無力的埋怨也沒多做評價,仿若還在宮外一般,有些詫異地看著她:“宜家姑娘?你……你是宮裏人?”
懷興點點頭,一臉無害地說:“對呀,謝家哥哥現在也時常進宮了,以後我就能經常見到你了。”
謝予時苦笑地看著她,如果她是別的身份倒也罷了,宮裏的小姑娘,即便不是有了位份的,哪怕隻是個宮女,那都是名義上皇帝或是皇子的女人,他一介外臣,怎能和宮裏的姑娘走得太近。
想到這裏,謝予時本能地避嫌,朝後退了一步:“原來如此,是我唐突了姑娘。”
懷興聽著這沒頭沒腦的一句,有些莫名其妙:“謝家哥哥你在說什麼呀,見到我你不高興嗎?”
謝予時看著懷興天真無邪的笑臉,艱難答道:“高……高興。”
“就是說嘛!”懷興拍了拍手,“之前你打馬遊街的時候我也去看了哦,謝家哥哥騎馬的時候威風凜凜的,瞧著都不像個讀書人啦。”
謝予時想了想自己險些摔下馬的場景,實在沒好意思對懷興的誇讚表示肯定。
懷興好不容易見著謝予時一回,隻想抓緊時間多說幾句,可惜人在宮裏,不光耳目眾多,還總能碰見不想碰上的人。他們如今所在的地方正是官員們出入宮的要道,不過片刻的功夫,又迎麵走來了幾位正攀談著的臣子。懷興瞥了那幾人一眼,簇擁在正中的正是劉氏二郎,良妃最初要給她說親的那一位。雖說兩人從未真正地麵對麵見過,但鍾雪茹入宮陪懷興的那段時間也見過幾眼,懷興對那張臉還是有些印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