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鍾雨彥而言,倘若有兩個選擇同時擺在他麵前,他一定會去選擇不被大家所期待的那一個。鍾家各個尚武,他偏要去讀聖賢書。他生來聰慧心眼兒多,甚至不知是從誰那兒遺傳來的,鍾雪茹小時候笑話過他,說他這張嘴不去大理寺審犯人簡直是屈了才。他能不能進大理寺尚是未知之數,隻不過如今看來,有人想讓他去到比大理寺更高位的地方。
他又一次被戳中了反骨。
鍾雪茹與懷興公主相處這麼久的日子,鍾雨彥卻也是直到今天才真正地見過這位公主,甚至為了避嫌,公主推開馬車窗的時候鍾雨彥也及時收回了視線,腦海中對懷興的印象也僅僅隻是一眼而過。
見慣了自家小妹那般的美貌,世間多數女子都很難入得了鍾雨彥的眼,況且他又是個還對男女之事無甚興趣的人,他對懷興的記憶可以說是趨近於無。
若說薛氏安排了他與唐月櫻的親事,他的心情是抵觸後漸漸變得無所謂,那麼良妃這暗中舉動,在他這兒就變為了厭惡。倒不是他自視甚高瞧不起那位肩不能扛的嬌嬌公主,他不過是厭倦被一位自認為端坐於高處的人操縱的感覺。
那位久居深宮的寵妃娘娘或許覺得她仗著帝皇之愛變得將世間之人左右,殊不知她這般做了,隻是在安排一對對怨偶。
鍾雨彥站在都督府門前思索良久,鍾雪茹與江元佑說了幾句話,兩人正要在門前分別,卻看見鍾雨彥一言不發地往坊外走。鍾雪茹下意識地喊了他一聲,鍾雨彥充耳不聞,走得比之前還要快些。
江元佑卻像是看懂了鍾雨彥的內心,朝鍾雪茹搖搖頭:“讓他去吧,他有自己的想法。”
“我沒有打算攔著啊……”鍾雪茹無辜地攤手,“我隻是想提醒他一會兒又得下雨,讓他帶著傘。”
江元佑苦笑著朝如鴻示意,如鴻了然地上前,江元佑小聲吩咐了他幾句,如鴻領命退下,跑得比兔子還要快。
鍾雪茹好奇道:“你怎麼知道我二哥哥要去哪兒?如鴻不會撲空嗎?”
“他和我的目的地應該是一樣的。”江元佑捏了捏她的手,“本覺得該是你去,如今看來,二哥去才更是妥當。”
“我總覺得……聽你喊二哥好奇怪。”明明比鍾雨彥還要大上兩歲多,“要不然以後還是喚他名字吧,我覺得二哥哥聽著也不習慣。”
江元佑笑了下:“好。”
鍾雪茹在江元佑身邊站了一會兒,有些擔心府裏出來個人把他倆抓個正著,也不敢太放縱。江元佑倒是規矩得很,隻抬手揉了會兒剛才被他敲打過的額頭,將她的額發悄悄撥開,輕輕落下一個印記,然後迅速退開,如鴻毛撫過,鍾雪茹險些沒能察覺。
“你說……阿櫻會很危險嗎?”
“你放心吧,我會調人去薛家附近守著她的,等唐姨夫正式調來京裏,她應該就會安全了。我想你與其擔心唐四姑娘,還不如擔心你二哥,會不會因為唐四姑娘的事情分了心,耽誤他考試呢。”
鍾雪茹晃了下腦袋:“我還沒見過什麼再二哥心裏比念書還要重要,況且阿櫻她……也隻是一廂情願。我和二哥談過,他其實不太樂意娶阿櫻。侯爺,你說我和娘親是不是不應該把阿櫻推給二哥哥啊?”
“嗯……我確定你沒理解我的意思。”江元佑苦惱地看著鍾雪茹,“還沒嫁過來,怎麼就變笨了呢。”
鍾雪茹愣了一下,揚手打在江元佑胸口,惱怒地瞪他:“你說誰笨呢!”
這不痛不癢的敲打江元佑十分受用,他按住鍾雪茹不安分的手,又歎了一口氣:“你很了解你二哥,但卻不了解男人。”
“什麼意思?”
江元佑雙指交叉,彈了彈鍾雪茹的腦瓜頂:“雨彥他已經和唐四姑娘定了親,他對她再如何無意,也不會叫別人欺負她的。”
鍾雨彥來到薛家門前,薛家祖上曾三代為官,如今這代無人入仕,全靠祖上基業和京裏的幾處產業生活。薛家人熱情好客,否則也不會答應收留唐家母女這麼久。如今薛家當家老爺是個一門心思做生意的,人掉進了錢眼子裏,本是與那些迂腐的讀書人不對付,唐月櫻要與鍾雨彥定親的時候,薛老爺其實是瞧不上鍾雨彥的,倘若他不是鍾家人,薛老爺都能提著撣子把提親的人給趕出去。
唐月櫻的母親小薛氏聽說鍾雨彥來訪,急急將他迎到了薛家的別院,又囑咐唐月櫻乖乖待在屋裏不要出門。唐月櫻聽說鍾家二表哥來了,一顆少女心早就怒放了幾回,怎麼可能真的聽小薛氏的話。小薛氏前腳剛出門,唐月櫻就匆忙打扮了一番,悄悄地摸到了別院前廳,躲在屏風後麵聽他們說話。
鍾雨彥本意其實是來找唐月櫻的,他有些話想同她說,而這些話此刻卻不適合告訴小薛氏。良妃會動唐月櫻目前也隻是他與江元佑的猜測,說出來也隻會讓小薛氏徒增擔憂,但症結在唐月櫻身上,她卻是必須知道的人,起碼,她得有自我保護的意識。
鍾雨彥心知此次前來並不妥當,一沒提前遞貼,二也不能隨意見未婚妻子,他與唐家這位表妹到底和江元佑他們不同,他們哪怕壞了規矩也有聖旨兜著,也不會有人敢編排永安侯和夫人的不是。唐月櫻卻不一樣,她畢竟是個清白姑娘,無緣無故地私下相見,傳出去對她也不好。
他並不擅長去為別人考慮,鍾雪茹素來不讓他費神,他對去關切一位女子這件事感到格外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