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前世今生(1 / 2)

楔子

千年來,阿蟬一直不知道,自己體內還有個蘇蟬。

最初,她隻道是自己病了,很重的病。

她總是會莫名其妙地醒來,像是丟掉了一段記憶,又仿佛是做了一場夢,睡了很久很久的夢。

夢裏,她就像是換了一個人,做了些稀奇古怪的事,但到底做了什麼,她卻想不起來。

她想的頭痛欲裂,也記不起夢的內容。

每一次醒來後,她的內在就像被夢裏那個陌生的自己燃燒殆盡,隻剩一副軀殼。

她定是病了。

但她不敢將自己的病說出來,這個世界,隻有她和墨懷相依為命了,她——必須是堅強的那個人。

當年,也曾有過一個人給她肩膀,給她依靠。但在一千年前,他就離開她了。

那日,羽宿山一整日都在下雨,天是烏蒙蒙的。

她看著他,他卻看著窗外。他告訴她,自己要離開了。

阿蟬心頭一抖,晨起的不祥預感,這一刻突然就像是要驗證了。

她小聲問他離開多久,他卻沉默不語。

阿蟬抹了抹臉上,不知怎的,竟是一片濕潤。

“你不是說,歲歲年年都要陪我去看不周山的仙花嗎?”

墨簾背對著她的身子微微顫動了一下,眸子裏閃過掙紮痛苦。

阿蟬看著立在窗邊的他不動如山,心下茫然:他以前從不這樣背對著她,二十年來,她看到的,向來都是他溫柔的麵孔。

很久很久後,驀地男人雙眼睜開,裏麵已是一片決然冷硬。

“蟬兒,我離開後,你總會再找到一個陪你看花的人。”

阿蟬手腳一片冰冷,她踉蹌走過去,拉起他的手,滿麵淚痕。

“為什麼?為什麼突然就這樣了?”

墨簾渾身顫抖,但一被她拉住,卻如碰到毒蛇猛獸般猛地用力抽出了手。

他避開阿蟬的視線,直直地盯著窗外,那是二十年前,他們一起種下的八仙花。

過了好久,墨簾一字一字地說,“蟬兒,我隻能陪你到這,接下來的路,你要一個人走了。”

阿蟬覺得自己身體忽然有些輕飄飄的。心痛到極致,就開始麻木起來。

她順著他的視線,飄向了窗外的八仙花。

當年種花時,他曾說,“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卻也不及我家阿蟬的神通。”

那時她拍著手,歪頭一笑:“阿簾哥哥,我有什麼神通?”

他回過頭,看著她比山花還璨爛的笑容,神情無比溫柔。

“自然是禦夫有道的神通。”

羽宿山下,墨簾回過頭看著她溫柔繾綣的麵容,阿蟬一輩子都會記得。

臨走時,阿蟬最後問了一句:“為什麼?”

她知道,她在等他這最後一刀落下。

可是墨簾沒有給她回答,他連這最後的溫柔,都已不屑,他隻是微微停住了身子,甚至都沒有回過頭來看她一眼。

阿蟬看著墨簾的一身白袍從羽宿山腳一點一點慢慢消失,覺得自己像是在夢裏一般浮沉。

或許,她這二十年,真的就隻是一場夢。

但容不得她繼續做夢了,她馬上就要臨盆了。

分娩那日,阿蟬疼得暈過去又醒過來,醒來又繼續疼。她不停朝門邊望去,突然分清了夢境和現實。

阿蟬抬頭,對老天爺祈求,讓他回到她的身邊,即使即使隻是來看看她,陪著她把孩子生下來,也好啊。

但她痛的死去活來的三天三夜,墨簾從始至終,都沒出現。

玉狐狸見她疼的緊,嘴裏罵罵咧咧,“操他娘的負心漢,前幾日還甜言蜜語,不過出了一趟門,就翻臉不認人,連自己的種都不要!還有臉當什麼仙君?狗都不如!”

阿蟬痛得已經說不出話來:沒想到仙人產子也是這麼痛。

她也分不清到底是身子痛,還是心痛。

窗外一陣風忽地把緊閉的門吹開了。玉狐狸怕正在分娩的阿蟬受涼,趕緊跑去關上,卻見門外一道白色人影閃過。

玉狐狸覺得大概是自己眼花了,嘴裏還念念叨叨,“臭男人!”

三日後,阿蟬生下了八斤重的墨懷。

她保留了他的姓。

但自從生了墨懷之後,她就再也沒做過那些夢了。

三個月後,阿蟬帶著繈褓中的墨懷,離開了羽宿山,那是他們恩愛了二十年的地方。

在往後的歲月裏,就隻剩下她和墨懷兩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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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千年後。

魔界,滅仙山。

夜色籠罩,蟲鳴俱無。山脈連綿,猶如蛟龍之背,不見首尾。滅仙山草木凋零,白石崚嶒,或如鬼怪,或如猛獸,煞是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