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家人不打誑語。
修士也一樣,頭頂上壓著一層看不見摸不著的天道,說話也難免會謹慎幾分。
由此誕生出了搖光峰一脈相承的“假話全不說,真話不全說”的語言藝術。
林漓簡單填飽肚子,興衝衝趕到搖光峰的醫堂。
醫堂裏當差的外門弟子見了她和大師兄兩位內門弟子,連忙停下手上的工作和他們行禮。
喻懷曜示意他們免禮,溫聲問道,“今天那對凡人母子呢?”
那當差弟子欲言又止,給他們帶路去了裏麵的小房間:“展師姐正在替他們診治呢”
等看見一臉菜色的唐無雙和林家寶二人,林漓才明白剛剛小弟子欲說還休的內容。
確實是診治。
但醫生也有德才兼備好醫生和雷電法王楊永信的區別。
白衣天使,亦有參差。
顯然展紅袖是屬於後者。
她像黃連不要錢得一樣給二人配了中藥灌下去,又熱心地用靈力給她們催發藥效。
壞就壞在這裏。
催發藥效需要的是穩定的靈力,細水長流,將藥性慢慢化開。
而展紅袖本身性格就風風火火粗枝大葉的。
她的靈力大馬金刀地灌進去,突然意識到不對,收住。等唐無雙她們覺得可以緩過一口氣的時候,又猛地一下灌進去。
不上不下,忽冷忽熱,格外折磨人。
關鍵她還一副越挫越勇的樣子,百折不撓,勇於嚐試,絕不放棄。
唐無雙和林家寶都恨不得放棄這個美麗世界了。
好不容易疼暈過去,又被展紅袖強行灌靈力救回來,全身上下沒有哪裏是不疼的。
偏偏又找不出一絲傷痕。
見到二人來了,展紅袖高高興興放過了唐無雙母子,那兩人爭分奪秒地昏過去,生怕再來一輪折磨。
林漓:好狠。
“你做得不錯,”喻懷曜善解人意地誇獎道,“下次不要這麼有節奏,要讓人預測不到,有心理準備了效果就沒這麼好了。”
展紅袖眼睛發亮:“嗯嗯嗯!”
林漓往門口挪了一步。
太可怕了。為什麼會有人就怎麼折磨別人一事上談笑風生。
“阿漓,你覺得還需要再治治嗎?”喻懷曜沒挑明她的小動作,隻含笑點了她名。
林漓想了想,很隨意地聳肩,“差不多得了吧。”
“我真的不是很在意。”林漓認認真真看著喻懷曜,“真的,我現在已經很解氣了。”
“我會有漫長的人生,築基壽元三百年,金丹六百年,元嬰千年他們隻在我的人生中占了很小很小一部分,十幾年,對麼?”她將手指捏出一個小小空隙,透過指縫去看喻懷曜。
“我的意見是到這裏就可以了,結束了。我不在乎,他們怎樣都好,別來煩我就行。”
“他們會不會幡然醒悟重新做人,還是變本加厲我無所謂的,這是他們自己的事,和我沒有關係。”
桃花眼裏神色平靜,無悲無喜。
她沒有撒謊。
本身就是突然奪舍了她人的魂靈,和這天地間任何人都不曾有過羈絆。
因此她從最開始就不畏死,於是也毫無生的渴望。
她是柳絮,不屬於天空也不屬於大地,隨風而飄動。
飄到哪裏是哪裏。
濕了碎了飄不動了,那就拉倒,沒什麼可掛念的。
喻懷曜突然有些煩躁,克製著沒有顯露在臉上。
他吩咐展紅袖連夜把他們扔下山,自己施了一道術法讓二人把林漓的離去認為是病故,隨後自顧自帶著林漓轉身離去。
林漓不知道領導又在發哪門子瘋。
雖然喻懷曜臉上依舊是掛著溫潤的淺笑,但她感覺他離自己又遙遠了一些。
就像天上的月,隻遙遙懸在高空,難辨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