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我從來也不喜歡玩笑。”武元衡一字一頓,吐辭清晰的說道,“當我查到,嘉王與韶王,是受了皇帝的指派在轉移關中存糧,準備囤積居奇發大財以後。我的心,就徹底死了。”
“這……這怎麼可能!”李世民也有些始料不及,驚愕萬分的說道,“皇帝前兩天還找到我,讓我追查關內糧貴的原因。還授意我說,該殺的殺,該抓的抓。怎麼會是他……”說到這裏,李世民生生的打住,心中猛然一寒:李適,你究竟想幹什麼?!
武元衡睜開了眼睛,滿眼的憂傷與悲憤神色,低聲說道:“事到如今,殿下你還想不明白麼?殿下文韜武略遠勝於太子,功績標稟史冊、名聲冠於宇內。皇帝……如何能讓你如此坐大,威脅到東宮?皇帝,或許根本不是我們想象中的那樣無能和軟弱。他的心術,已經深刻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殿下你想一想,除了聖旨,還有什麼樣的東西能調開守備公倉的守軍;除了皇帝授意,就算是嘉王與韶王,又敢任性胡為的發國難財麼?”
李世民如遭雷擊,頓時呆立當場。
武元衡則是如不動如鬆,依舊用他淒愴而低沉的聲音說道:“自從朱泚之亂以後,皇帝整個人都變了。前不久,刺史府下發了批文,讓每州每縣,每個月都給皇帝進貢一件寶物。說這就是聖旨。這件事情,殿下或許還不知道吧?”
“不知道……”李世民的眼中,似乎就要噴出了火來。
武元衡說道:“也許那一場動亂,讓皇帝徹底的想通了一些事情:那就是,必須自己手中握著足夠的財富,將兵權也留在自己身邊,才是最安全的。我在華原聽聞殿下一舉扳倒了盧杞與霍仙鳴,也曾為之高興。但是,我相信,禦林軍的統領權,仍然不會旁落他人。皇帝,不會再信任將軍。因在朱泚曾是武將,他叛亂了;李懷光來救駕,也要叛亂;殿下帶兵攻下了長安,卻給東宮帶來了威脅。”
李世民深吸了一口氣:“你說得沒錯。禦林軍的統領,換成了另外兩個宦官:竇文場與王希遷。”
武元衡無奈的笑了一笑,說道:“雖然我身在朝堂之外的偏壤小縣,卻也能夠預料到這些事情。前兩年,皇帝陛下還是勵精圖治的。他信任有為的大臣,曾聽他們的諫言減免賦稅安撫民生;下令天下都不要進貢珍禽異獸以免玩物喪誌;讓後宮妃嬙和天下官員都縮減開支,以示節簡。可是現在,深受刺激的皇帝走向了另外一個極端。他開始瘋狂的斂財,寧信宦官不信大臣,心胸狹隘剛愎自用,還如此陰險的要勾陷漢王……這樣的皇帝,怎麼能不讓仕子寒心。我武元衡,縱然是有滿腔的熱血,此時卻已經冰涼……”
李世民聽完武元衡的這些話,自己的一顆心也仿佛掉進了冰窯裏。他的腦海裏,就在回旋著那些畫麵:在奉天時,缺藥少糧,唐安公主不幸夭折;要出征收複長安時,如果不是劍南道送來了錢糧,大軍幾乎無法開拔。在這之前,一生享盡榮華富貴的李適,也不知道多少天沒有吃到山珍海味,甚至是隻能用糙米稀粥半飽度日。如此強烈的落差,加上愛女的夭折、妃嬙被朱泚亂黨所淫辱,龍廷失手於他人達數月之久,自己或明或暗的飽受指責、唾罵與憤恨……這難保不讓他的心裏有些失衡。同時,李適又曾多次在臣子們麵前下不來台,不得不自己退讓的兩邊都不得罪,拙劣的玩著平衡。這或許讓他更加意識到了‘絕對權力’的重要性。
李適再如何不堪,也畢竟是皇帝,容不到自己的尊嚴受到挑釁,容不得自己的利益被欺犯。所有的事情,林林總總全部堆積起來,便如同武元衡所說的那樣,他走向了另一個極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