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蘇州城。
酒樓對麵是城中最大的歌舞酒肆,已是戌時,可樓宇處的宣紙燈籠把整條街都照得通明,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主子,人到了。”
聞人京墨放下手裏的雕花茶杯,玩世不恭地笑著回頭,看向正走近自己的人,說:“以景,好久不見。”
來者一襲玄衣,半束著頭發,因母妃胡人的血統,頭發微卷,棱角分明的麵龐給人一種無聲的壓迫感,劍眉入鬢,那雙眼睛深邃精明,遇事不驚,鼻梁高挺,唇若塗脂,俊美無雙,貴氣逼人,儼然一副帝王相。
以景拉開椅子坐過去,冷冷地說:“何事找我?”
“敘敘舊罷了,免得您貴人多忘事。”聞人京墨一臉無奈。
這些年,他已經習慣了這個老友生人勿近的態度了。
看著下麵熙熙攘攘的人群,以景隻覺聒噪煩擾,城中美景頗多,何必聚集在這一處?
“下次選個安靜點的地方。”以景不耐煩地撥動著手裏的珍珠手串。
珍珠是南海進貢的,每年隻能挑出那麼一斛,聽說雲國後主秦伉獨寵他的四公主,便命人拿國庫曆年的南海珍珠給她做了一簾珍珠屏幔,隻是後來雲國破滅,這奢華無比的珍珠屏幔也被損毀絕世。
這幅珍珠手串,就是用那珍珠屏幔的殘珠串起來的。珍珠光彩奪目,本不適合做手串,但那人卻絲毫不在乎被磨掉的珠光,隻因這手串承載了其他不可言說的東西。
“今日可不同,蘇州城最好的舞姬會在對麵屋脊上跳舞,這裏可是最好的位置。你看看街上的人,都是為了一睹她的舞姿而來的。”聞人京墨邊興起說著,手指邊用力點點下麵的人。
“為個舞姬,一擲千金?”以景一向勤儉持家,實在不理解他的金錢觀念。
“嘶…她不一樣!”聞人拍了拍桌子,以增加說話的底氣。
聞人素來不喜歡別人質疑他的錢花得值不值,尤其是在風花雪月的風流事上。
以景低頭撥弄著珠串,不予理會,陰沉的眼眸深處黯淡無光。
聞人話多,更不喜歡冷場,二人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等著那價值千金的舞姬。
一輪圓月下,絲竹聲響起,女子月下起舞,紗衣隨風飄動,纖足輕點,宛若淩波仙子,在狹窄的屋脊上,行走自如,如玉的素手婉轉流連,裙裾飄飛,舞姿輕靈,纖細的腰肢嫋娜生姿,即使相隔甚遠,看不清女子的容貌,但這曼妙的身姿,足以攝人心魂。
刹那間,女子突然轉身向月奔去,消失在黑夜之中。
眾人驚呼,以為真是嫦娥奔月而去,隻見女子提著裙擺緩緩走上屋脊,行禮以示感謝,接著歡呼雀躍聲如雷動,就差把手裏的金銀珠寶往屋簷上扔了。
聞人驚歎於那舞姬的身姿,扭頭得意地說:“這一擲千金,花的可值?”
“是個妙人。”以景含笑點頭,禮貌性地應和道。
他不懂也不喜歌舞,隻因歌舞無用於江山社稷,他的確是個頂沒趣的人了。
“去見見這個妙人。”聞人京墨拿起扇子,興衝衝地就去找人。
以景無奈起身,隻好跟上去。
穿過大街上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去到對麵的酒肆裏。
還未問到那位妙人在何處,就聽見二樓傳出來吵鬧聲,眾人停酒望去,喧鬧的酒肆竟出奇的寂靜。
“呸,不過是個賣藝的賤奴,竟敢對本公子無禮?”
原是一個醉酒的人,耍酒瘋罷了。
席間一人小聲嘟囔了一句,“那不是剛剛跳舞的姑娘的房間嗎?”
女子在屋內,不曾露麵,下麵喝酒人隻能看到男子的背影。
女子的聲音如空穀幽蘭,扣玉絕響,“公子既知小女身份低微,又何故糾纏?”
“不過是看你有幾分姿色,小爺想玩玩罷了。”說著還不停的拍門。
“哦?僅為一副皮相,公子就能把聖賢之道拋之腦後,把尊卑有別棄之不顧?”
“你……”那人抬手指著緊閉的門扉,啞口無言,自覺麵上無光,甩袖離去。
聞人京墨見慣了自恃才情的人,大都喜歡閉門不見,刁鑽古怪,他可不想挑這妙人心情不好的時候去觸黴頭,“這位妙人,不簡單啊!”
他自知妙人不會見他,甩甩扇子,懨懨地走了。
以景衝著那扇緊閉的門扉輕輕一笑,似是想到了一位故人,伶牙俐齒的,很會折騰人。
圓月皎皎,星辰散落,月光照在窗閬上,打下片片陰影。
以景起身,推開窗戶,享受著夜裏的習習涼風,瑩白的月色落在他的臉上,映得他不似凡塵之人。
不知為何,自打見了那奔月一舞之後,他就越發思念那位故人,接連一個多月都不曾好眠過。
故人啊,故人早已葬在了楚國王陵,早已肉腐骨存。
“阿音,你若還在……”
他不忍再想下去,她若還在,自己又有何顏麵去麵對她?
一陣錯亂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以景,睡了嗎?給小爺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