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之時,一馬車緩緩地停在了南陽侯府前。
一隻手輕輕掀開車簾的一角,隻見昔日熱鬧非凡的侯府如今門前人煙罕至,一眾官差將南陽侯府圍了個水瀉不通。
“怎麼回事?”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帶著與生俱來的威嚴。
隨車的騎行的薑紀立即下馬,上前詢問情況。
不一會兒,薑紀便帶著一位官差來到馬車前。
十六恭恭敬敬地朝馬車裏的人行了個禮,道:“侯爺,我是大理寺官差十六,奉王爺之命在此等候侯爺歸來。”
馬車裏的人將車簾徹底掀開,露出了一張與沈瑤桉有七八分相似的臉。
濃眉杏眼,鼻梁高挺,雖然人至中年,卻依舊能見英俊之姿。
沈珺意垂眸,沉聲問:“為何封鎖本侯的府邸?”
“回侯爺,前幾日南陽侯府發生命案,如今大理寺依法辦案,要暫時封鎖候府。”十六道。
沈珺意將車簾放下,隻道:“本侯要先進候府,你也要攔著嗎?”
“下官不敢。”十六俯身,又作了個揖,才對守著偏門的官差打了個手勢。
官差依令將門打開,沈珺意的車騎便進了府。
沈珺意下了馬車,行至府中,卻不見家眷和仆人,遂問:“夫人和小姐在何處?”
十六一直跟在沈珺意身邊,聞言回道:“夫人被暫時關押在了大理寺,嫡小姐應當在王府,如今府上隻有二小姐一人。”
沈珺意側頭望了他一眼,十六瞬間就感受到了撲麵而來的威壓。
他隻得保持原先的動作,將頭埋得更低了些。
沈珺意卻又麵無表情地移開目光,淡淡道:“帶本侯去見二小姐。”
“是。”
沈瑤惜被關押在自己的閨房裏,自鄭隱被押走後,她一直渾渾噩噩。
平日裏最愛打扮的人,如今隻穿了件髒兮兮的襦裙,披頭散發地坐在床上,內心焦急卻無計可施。
“吱呀——”房門被打開,一人走了進來,沈瑤惜卻毫無反應。
她以為是負責給她送飯菜的官差,卻不想那人掀開了裏屋的垂簾。
在看清那人的模樣時,沈瑤惜驀地痛哭出聲,撲到他懷裏哽咽道:“爹爹,你一定要救救娘親啊!她被大理寺的人帶走了……”
沈珺意望著在他懷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沈瑤惜,一雙手在空中停滯了半晌,還是落在她的後背,輕輕拍了拍。
他的眼裏閃過一絲憐惜,卻又很快變回冷靜克製的模樣,溫聲道:“好了,不哭了,一會兒本侯便去大理寺詢問情況,你且乖乖在這裏呆著。”
“爹爹……”沈瑤惜抬頭,還想說什麼,卻撞入沈珺意略微皺起的眼眸裏。
她的哭泣聲不自覺地弱了下去,默默地退了幾步,與沈珺意拉開了距離。
她怎麼忘了,爹爹一向不太喜歡她,更不喜歡她在他麵前哭哭啼啼。
沈瑤惜將心裏的話全都憋了回去,隻低著頭溫順地道:“女兒明白了。”
“乖。”沈珺意確認她沒什麼事之後,便又轉身離開了。
沈瑤惜望著他的毫無留戀的背影,死死咬著下唇,眼淚又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從小到大,沈珺意都未曾給過她一分作為父親的柔情。
無論她如何討好他,都隻能得到他冷冰冰的回應。
好像她不是他的女兒,隻是一個毫不相關的陌生人。
可她卻見過沈珺意將沈瑤桉抱在懷裏輕聲哄著的模樣。
那時他眉眼彎彎,盡顯溫柔。
後來她才知道,他所有的柔情都給了她的姐姐。
而對於她,哪怕半分,他也吝嗇給予。
沈瑤惜蹲到地上,撕心裂肺地大哭。
她恨啊!為何沈瑤桉什麼都能得到,而她卻一無所有!
沈珺意卻對沈瑤惜曲折回轉的內心毫無所知,又或者,即使他知道了,也毫不在乎。
對他而言,沈瑤惜隻要還活著就行了。
是以他在離開沈瑤惜的房間後,就立即啟程去了大理寺。
他到達大理寺時,江溫遠已經等候多時了。
會客堂裏點著香爐,屋裏一片清香。
江溫遠坐在軟榻上,親自為沈珺意倒了杯茶:“侯爺請喝茶。”
沈珺意將茶杯拿在手裏,微微轉了兩圈,沒喝茶,而是問:“候府一案究竟是怎麼回事?”
江溫遠對沈珺意的單刀直入絲毫不意外,他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茶,然後將茶壺放下,慢悠悠地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同沈珺意說了一遍。
沈珺意聽後,垂眸沉默了半晌,最後問:“你說的,可都是事實?”
“是。”江溫遠一麵說著,一麵抬頭望了沈珺意一眼。
隻見他此時麵無表情地盯著茶杯,捏著茶杯的手卻青筋暴出,仿佛下一秒就要將茶杯捏碎。
江溫遠知道,沈珺意雖然看上去波瀾不驚,其實早已怒火中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