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金隨著陳蕪入府,一見著阿狸便撲上去拜道:“姑娘。”

阿狸手上有傷,不能扶她,一麵道:“我無事,家裏一切可都還好。”一麵望向陳蕪所立的方向。

阿金瞧見阿狸神色,心下明白,便道:“老爺夫人都好,如今姑娘無礙,便隨奴婢回家去吧,老爺夫人還在等著您呢。”

陳蕪聞言果然進來,道:“姚姑娘尋著家人,本該即刻回家好叫眾人放心的。隻是此時天色已晚,姑娘家中來人不多,恐不能護衛周全。不如依舊在府中歇息一晚,明日我回稟了大人,再派人送姑娘回去不遲。”

阿狸知道陳蕪此人心有七竅,若是一再拒絕反另他生疑,便道了聲謝,命阿金著人先回家去報信,自己這便歇息了,陳蕪聞言自然告退。

這邊陳蕪已回到皇太孫身邊,回稟道:“姚姑娘的家人已經尋到了。”

朱瞻基正在看應天府尹的奏章,隻嗯了一聲。

陳蕪道:“此時天色已晚,奴婢擅作主張,留得姚姑娘明日再走。”

朱瞻基仍是目不斜視,又嗯了一聲。

陳蕪又道:“此刻姚姑娘家仆正要返回報信,不如奴婢。。。”

朱瞻基順手拿起桌邊擺著的桂花水晶糕塞到陳蕪口中。

水晶糕黏膩,這便是要粘住陳蕪的嘴。

陳蕪乖覺,道:“謝殿下賜糕。”便要退下。

朱瞻基卻又叫住他道:“你去告訴盛寅,將所用之藥配好,明日送給她。”

陳蕪咧嘴一笑,應著便去了。

阿狸這邊瞧見陳蕪走遠,拉住阿金問道:“外祖父和母親當真無恙?”

阿金道:“多虧了姑娘提前告知,眾人皆無事。我來時,家中已在空地上蓋了竹棚,附近山莊的百姓和內城的好些人都來暫避。老爺還命人除了田中的莊稼,騰出地來蓋竹棚呢。”

阿狸聞言想了一想,點頭道:“內城流民眾多,應天府如今孤城一座,百姓必等不到官府安置便要出城避災。外祖父未雨綢繆,可保家中未來幾日的平安,也可救助不少災民。”

阿金道:“姑娘料得定算得準,老爺也是如此說的。”

阿狸微微笑了笑說:“外祖父知我,我也最知外祖父。”

阿金瞧著姑娘的手,又擔憂地道:“姑娘的手傷的如此嚴重,可千萬不要留下疤才好。”

阿狸想起白日那孩子,不知此刻身在何處,可尋到了父母,歎道:“能救得一人性命,留下疤也不算什麼。”

阿金問道:“今日皇太孫殿下救了姑娘,又留姑娘在府中治傷,是不是已經。。。”

阿狸卻搖了搖頭。

阿金隻怕又勾出阿狸的傷心事,便道:“皇太孫殿下親派了陳蕪公公來尋姑娘家人,必視姑娘與別個不同。”

阿狸隻是一笑,不置可否。

翌日清早,阿狸便要請辭,得知朱瞻基和陳蕪俱不在府中。

卻恰好遇到盛太醫趕來,奉上藥膏,道:“得知姑娘家人來尋,昨夜殿。。。大人便叫我備下了。天氣炎熱,姑娘的傷要每日勤換藥才好。”

阿狸聞言,謝過了盛寅,隻字未提他人,便與阿金出府去了。

不過一夜時間,沿路阻礙皆已清除,但路上仍有不少災民,滿目可見失去了雙親的孩童,失去了丈夫的女子,失去了兒子的老人伏地哭泣不已。

城中仍有不少官兵在搜救,隻是過了一夜,幸存者已少。不少蒙著白布的人放在路邊,等待著親人來認領。

如此景象,阿金看了心內難過,瞧見阿狸臉色蒼白,身子微微地顫,忙開口勸道:“姑娘咱們快走吧,老爺和夫人還在等著呢。”

阿狸點了點頭,不忍再看。

這邊朱瞻基與陳蕪正在城中巡視。

應天府尹幾乎一夜愁白了頭。

當初應天府一改漢唐舊製,按照三垣與二十八星宿,根據山川、湖泊的地形,隨勢而建。□□皇帝時,應天府為大明國都,無比繁華,因而內城之中房舍鱗次櫛比,空地極少,遠不夠安置大量災民。

朱瞻基聽應天府尹回稟,竹棚之中的確擁擠,隻有重傷之人能有床榻,餘者皆席地而臥,更還有許多人連一片遮蔽的屋棚也無。

大災之後必有大疫,如此情形必然生亂。

朱瞻基隨即下令道:“城中官吏征夫皆去外郭修建棚屋,災民之中輕傷者及青壯男子,凡能行動者,皆移去外郭安置。”

順天府尹如何不知外郭多空地,隻是其中更有難處,回稟道:“殿下,外郭多是肥沃農田,更有多處山林乃是皇室宗親的屬地。若是將災民移去,隻怕。。。”

皇太孫聞言大怒,斥責道:“外郭可也有你應天府尹的田地與莊子?那便先從你處開始修建,無論是誰,一律以此!”

順天府尹連忙下跪,心內連連叫苦。

陳蕪見狀,上前道:“府尹大人已得了皇太孫殿下的旨意,這便去辦差吧。”

順天府尹隻得硬著頭皮答是,忙不迭帶著一眾官吏向外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