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霾(1 / 3)

潮濕的地下室的角落中遊走著幾隻潮蟲,全身淩亂的女人麵露凶狠,抓著大把鎮定片向那個五歲小男孩的口中塞去,他被抓著衣領雙手被粗糙的麻繩緊緊捆綁著,嫩白的小手被勒出紫紅的痕跡,小男孩想要張嘴求饒,怎麼也發不出聲音,他掙紮累了用鼻子喘息著汙濁的空氣,麵前的女人強迫著他吞下藥片,麵部漸漸扭曲,轉瞬間化身成一個魔鬼,想要奪取小男孩的生命……

梁倉庚從辦公椅上猛顫一下,半夢半醒的忽閃著沒有一絲光亮的眼睛,眼角還掛著一絲濕潤,鬢角間被汗浸著,他將襯衫領口解開,呼吸才得以順暢,梁倉庚習慣了這些年夢魘的存在,他至今都記不得那個女人是誰,似真似幻的夢境讓他認為這真的發生過,可他並沒有五歲前的所有記憶。

梁倉庚鬆了鬆眉頭,扶著辦公桌站起,護士長敲門進來提醒半個小時後他要主刀一場重要手術,梁倉庚點點頭,到洗手台前用冰水刺激著自己的神經,讓自己努力清醒。他挺了挺背去手術室準備著。

羅祁看他精神狀態不怎麼好,有些擔心。但事實證明他的擔心是錯的,梁倉庚很快將狀態調整回來,專心在患者的身上平穩的動刀。

持續了幾個小時的手術在最後一針縫完中結束了。

小護士按滅手術室外的燈牌,拉開氣密平移門走出去。

“請問是患者家屬嗎?患者的手術很成功。”

在門外苦苦等待的夫婦倆聽到後喜極而泣,兩雙粗糙又冰涼的手緊握在一起不住的顫抖反複向護士道謝。

“過一會您二位就能見到患者了,但暫時不能轉普通病房,還需要在重症監護室內觀察兩天。”

那個皮膚黝黑顴骨突出的丈夫率先平靜下來,問道:“我們什麼時候能見到梁醫生,我想好好感謝他。”

護士停下來手上的筆,有些難堪的答:“我們的主刀醫生這兩天已經連續了好幾台手術了,現在可能不怎麼方便接受答謝。”

女人拭了拭淚水說:“也是,這是我們想的不周到了,讓梁醫生好好休息吧,等我女兒好點了帶她一起去致謝。”

護士微微點頭,將手上的單子給夫妻二人簽完字回到手術室內把患者就被推了出來,夫妻倆一左一右跟著病床小跑回監護室。

“嘶——。”梁倉庚吃痛的倒吸了一口涼氣,蹲在地上捶打著自己的膝蓋。一旁的羅祁看著自己的老同學這麼苦不堪言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隨即想用咳嗽聲掩蓋下去。順便打趣道:

“誒,我說小梁啊,不對,老梁同誌,你是真拿自己當鐵人啊,還是覺得你再醫學院體育第一的成績很了不起,想證明一下。連續兩天一天至少兩台手術,你膝蓋不發炎誰發炎,醫院門口曬太陽的老大爺嗎?”

梁倉庚輕皺著眉頭看向羅祁,對他淺笑一下

“你有這閑工夫調侃還不如把我扶起來。”

羅祁向後一傾,猛拍了一下大腿說:“誒呦,你瞧瞧我,忘了您老人家還在地上曬無影燈呢。”

羅祁攙著梁倉庚的右臂真像扶一個老大爺一樣顫顫悠悠的扶起他,梁倉庚抻著腿收拾完剩下的器具和羅祁往辦公室走。

無垢的走廊內隻有兩人的腳步聲,羅祁想到了梁倉庚的妻子問道:

“你兩天都不回家,嫂子不說你?我看你也沒向家裏報備。”

梁倉庚歎息一聲搖搖頭還是平淡無波的說:

“每個人的家庭不可能都像你家一樣,sweetcookie。”

梁倉庚每次這樣叫羅祁,他就感覺被羞辱了,但還是繼續問:

“你和嫂子在一起都四年了,也沒看你跟別人提過他啊,整個醫院除了我還有誰知道嗎?”

兩個人早已走回了辦公室,正換著衣服,梁倉庚換完後才回答:

“sweetcookie。”順便拍了下還沒換完衣服的羅祁,便疾步走出辦公室,隻聽見羅祁漸小的怨念聲。

梁倉庚出了醫院大門自己一個人走回家,雖然僅五分鍾的路程,但他很享受自己與自己相處的時光。

路燈柔和的照著滿是棱角的石磚路,這四散的光和這方方正正的路格格不入,他們就像沒有自由似的,除了被破壞別無他法改變自身。燈罩下,幾隻小蟲零散的胡亂飛著。

梁倉庚坐在河邊的長椅上想著羅祈對他說的話,本就不願有其他表情的臉上染上了一層黑。他能感受到自己從最初的抗拒變為冷漠,父母想讓他過上幸福的生活固然不錯,可這幸福卻是他們所定義的幸福。他的父母覺得有一個安穩高薪的工作,有個伴侶的生活是人人向往的,於是給他找了個妻子,兩人甚至沒見過幾麵就結婚了,若不是他們覺得學醫不錯,可能梁倉庚就是一個活生生的提線木偶。梁倉庚坐在冰冷的長椅上思考著家裏的點滴,除了一隻他養的德國牧羊犬,沒有任何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