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形成是自然藝術的力量。
偉大的自然神製造出規則,並用以束縛六合之內,天地之間所有的存在。
就像水生來就是奔騰,花兒生來就是熱烈,生命生來就是渺小。
山都翻過一頁舊書,細細地摩挲著來自遠古時代的文字和它承載的曆史。
他是舊時代唯一遺留下來的存在,可是他也即將被自然抹殺。
沒有人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生命的逝去,更何況是作為妖神的他。
月相替代黃昏,山都抬眼望去,赤光灑下,代表宇宙之水的紅月當頭。
“我預言,你獲得自由的第一眼,還是他。”
慈姑的話語驟然在耳邊響起,將他拉入了遙遠的思緒。
那時他還沒有經曆,懵懵懂懂地離開了大淵獻這個埋骨地,來到了那個風情萬種的世間。
他第一次感受到微風拂麵,花香撲鼻,晨曦照耀,感受到,活著。
他遇到了一個少年。
這個少年和林子裏其他的怪物都不同,山都覺得他幼稚得可笑。
“我想要解開元獸的桎梏,我想要打破圖騰的鎮壓。”
少年無比認真地告訴他自己的願望。
但是在山都眼裏,少年就像是一隻螞蟻。螞蟻說,我要把林子裏最大的那棵樹掀起來。
“可是你的願望非常難實現。”
可是你在自不量力。而且那群怪物好像,並不能領你的恩情。
可是少年這樣不管不顧,揮動著火焰的身軀,將那些怪物打得服氣。
可是他要麵對的,是圖騰啊。
是被規則允許的超神的存在,是那群智慧生物創造出來的無法抗衡的圖騰啊。
當那樣毀天滅地的一擊襲來,山都不知怎的,看著少年的背影,就那樣擋在了他的身前。
紅月倒映在他的眼眸裏,就像那樣毀天滅地的一擊一樣。
可是山都卻並不覺得害怕,命運既然執意如此,就準備好接受來自不屈靈魂的反擊。
就如同那個少年,和那個被少年改變的自己。
馬上就會再見麵了。
山都走到河邊照了照,他覺得自己好像是老了一些,但是並沒有多大的改變,不知道少年還能不能認出他來。
如此漫長的一千年啊,如果他忘了呢?
忘了就忘了吧,其實忘了也好。
等他結束了一切,再重新認識吧。
山都離開了河邊。
平原上是大好春光,無限風景,卻都沒有留住他。
他起身往山上走著,一步一步地,腳步沉重又堅定,好像在奔赴一場莊嚴的儀式。
走了很久很久,直到雪花飄落在他的發梢。
這是大淵獻內最高的山了,可也隻有山頂上有一小片雪地,山都俯身撥開白雪,拿出被遺棄在這裏許久的晶瑩的盒子。
盒子裏躺著一張泛黃的書頁和一坯黃土。
紙上畫著的,是他描摹過千百遍的,能夠離開這裏的屬於遠古生物的空間陣法。
確定兩樣物品都還在,山都由合上了盒子,隨後下山,回到了他看書的地方。
萬事俱備,隻差一個替代者了。
而他計劃裏的替代者,正在經曆一場逃亡。
平日裏熱鬧非凡的百煉城今夜確出奇地早早歇下了。沒有行人的街道搭配著孤零零閃爍著的路燈憑白給這座城市增添了一絲蕭索,時不時被風吹動著翻了幾個身的廢棄零件叮鈴作響,有些刺耳,但無人問津。
泛著月光的街道慢慢的出現了一道狹長的影子,出現得很匆忙,腳步淩亂,又跌跌撞撞地消失在巷子裏。
巷子裏散亂著垃圾,混雜在一起的氣味並不好聞,可是白石現在已經顧不上這些。
他伏下身子摸索著,在尋找到一塊凸起的石板後緩緩地喘了一口氣,隨後用盡全力狠狠地向凸起的石板砸下,霎時間,石板翻動,他被摔進一條地下通道。隨後,石板又翻了回去,隻是再沒了凸起,巷道裏就像沒有發生過任何事一樣。
巨大的敲擊聲幾乎是立刻引來了附近的搜查隊,巷子外急匆匆的腳步聲逐漸靠近。
本就受了重傷的白石在墜地的一瞬間就吐出了一口血,巨大的痛楚讓他本能的蜷縮身子。
他冷汗直流,止不住地發顫。
而聚集在巷子外的搜查隊確定的聲音的來源,第一時間通知隊長。
“報告隊長,東區的178號巷道內出現奇怪聲響,請指示。”
被夜色罩著的人靜靜地聽著屬下的彙報,神色不變地吩咐道:“檢查現場,我立刻過來。”
隨後白見林召回了分布在其他區域的搜查隊員,列隊前往東區178號巷道。
“報告隊長,經過檢查,巷道裏沒有任何血跡和指紋。”
聽著屬下的報告,白見林倒是沒有絲毫的意外,這個能完善出百煉城城防的天才,要想設計一條誰都發現不了的密道那是再簡單不過。
“留一隊人在這裏死守,另一隊一隊人去分析百煉城的設計圖紙,剩下的人跟我去城外,他若要逃,定然是要逃向霧瀲密林。”
“是。”
此時的白石從眼冒金星的狀態勉強恢複過來,強忍著痛苦站起。
這是他為自己和小朋友精心設計的秘密基地,無人能探查,這原本會是他們的新家,卻沒想到沒有等到約定之期,他先迎來了死亡。
但是就這樣死去也好,對於他來說,他寧可默默無聞地死去,也不願意被周家研究院那群瘋子當成活體實驗品任意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