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聲中一歲除。
林徵昨夜貪吃了酒,雖迷迷糊糊地堅持要撐到過年關,但祝維清見她腦袋一點一點的,早把她扶到床上,不一會林徵便嘀嘀咕咕地睡去了。
因為睡得不算遲,她晨起時祝維清還睡著,林徵的腦袋枕在他的胳膊上,人也縮在他懷裏,兩隻爪子還搭在他胸口。祝維清的另一個胳膊則摟著林徵。
罪過罪過,怎麼自己醉酒了睡相是這個樣子。
林徵一陣惶恐,悄悄抬眼看祝維清,見他閉著眼,發絲垂在肩頭,有一綹橫在麵龐。
閉著眼便不能看到那雙好看的眸子,但他麵如冠玉,唇若塗脂,她細細看了,覺得他的麵盤像祝克寅,但那雙眼睛和通身給人的感覺卻同長平侯不甚相似,想來是隨了他的生母溫氏。
嫁到這裏半年多,其實她幾乎沒有聽祝維清和這裏的任何人提過他的生母,顧姨娘也是。
但想到他出生不久生母就病亡,後麵便入了佛堂,直到七歲多又接到顧姨娘身下,想來也並不怎麼認識他的生身之母。
林徵倒是聽丫鬟們無意提起過,祝維清七歲多接回來後,仍然是在寺院以俗家弟子的名義繼續讀書習武的,隻是周末會接回家,這樣到十歲多才真正離開寺院,同兄長們一起在書院攻讀。
他早逝的生母更是沒有人提到,因為隻是妾室,並不能上族譜的,連個牌位也沒有。
聽說他的生母本是克寅的外室,孕後才入府,是因為生育了兒子,才給抬為妾室的,但也沒有享受多長時間,便在病榻上辭世了。
林徵聽到時總想起自己的母親,也是因為生育她難產過世的。
因為未曾謀麵,祖母和哥哥又待她極好,因此她倒沒有經常想起母親。
隻是偶爾會在祖母和顧姨娘的回憶裏,窺得她生母的影子,窺見她未出閣時的鮮麗樣子,窺見她留在自己身上的血肉痕跡,清淡眉眼。
上次去延恩寺時,見祝維清同他的師兄師父也算親近,希望他幼時也能如她一般雖未逢幸,卻得人照拂蔭蔽,得以平安順遂地長大。
這樣怔怔地看著他,林徵突然對他麵龐前那一綹垂下來的頭發愈發不滿,於是不禁抬起頭在他臉上輕輕吹了一口,想把這惱人的頭發吹一邊去。
林徵聽得上麵傳來低低的鼻音:“嗯?”
一抬頭,祝維清的眼神好整以暇地盯著她,仿佛在看她又在玩什麼小把戲。
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林徵急忙握住祝維清的嘴,不等他開口便急急開口說:“新歲安康,萬事如意!”
說罷又仔仔細細地盯著他。
祝維清無奈輕輕拂去她的手到一邊,看著她說:“新歲安康,萬事如意。”
林徵這才放心下來,又看祝維清還是看著她,隻好賠個笑臉說:“方才是你的頭發橫到麵龐了,我才吹一下的。”
見祝維清還是那懶懶的眼神,不禁哼了一聲,用手去捏他的鼻子:“哼,小氣鬼,不識好人心。”
祝維清眉眼一跳,由著她捏著自己的鼻子,甕聲甕氣地說:“謝謝阿徵。”
林徵還是第一次聽他鼻子捏住的聲音,覺得很歡喜,又想上另一隻手繼續捏著,見祝維清伸手握住她的手,才不情不願地放下來。
祝維清含笑看著她說:“阿徵大一歲了,還和孩子一樣淘氣。”
林徵聞言起身,撐著肘看祝維清說:“我就要做小孩子。小小少年,沒有煩惱,還有好吃好玩,多快活。”
祝維清也撐起肘來,比林徵高了一截,林徵不滿他比自己高,硬是把他的手掰下去,見他依著她乖乖躺下,這才滿意。
祝維清看向林徵,見她兩頰鼓鼓地像小包子一樣,不禁好心情地戳了戳,說道:“好,阿徵不論做什麼,都會快活,沒有煩惱。”
他最了解這個林家姑娘,粗一眼看上去好像挺沉穩的,實際呆呆的,又帶著點稚氣,裏子則是帶著點淘氣和懶惰的孩子,但又善良又溫暖,像個小兔子,又像個小狐狸。
雖然經曆了許多事,但隻要到了她放鬆的地方,狐狸尾巴就很快露出來。
同她從前一模一樣。
他當然不舍得她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