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是遲早的事。鬱三一直都清楚。
她屬於高知家庭,父親是大學哲學教授,母親是公務員。但他們都很年輕,一個是孤兒,一個是單親家庭,適婚年齡結婚,過了一年就生下了她。
她的母親在她十歲那年被奸殺。父親在母親下班處附近看到了什麼,她不清楚。隻不過那一天她始終有不好的預感。小學放學回家照常打開電視,她掉進劇集裏也沒再管那麼多難平心緒。
那天男人太異常,回到家後對她視若無物,關上房門不知做了些什麼。下樓,腳步定格在她身後,盯著她一起看了一個小時的動畫片。
很幼稚,那個年代的小學生能看些什麼。
鬱三有些毛骨悚然,可她並沒有實際意義上的害怕——如果沒有解決現狀的辦法,至少先不要畏懼。
她問:“爸爸,你為什麼不坐過來看。”
他父親開始笑:“……沒事,我不看了。”
“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去捍衛這個世界的正義……”
後來男人帶她去了警察局,她那時候才知道自己的母親死了,沒有凶手的影子。追求完美的連環殺人犯哪裏能輕易由一個平凡的女人抓出來。
他拿著撫慰金,沒有掉一滴眼淚。她的爺爺死在同一年裏,就好像所有災禍都要集中起來一樣,不管在哪個地方都一樣。
「追求完美的連環殺人犯」。
最開始是那個人,後來成了她的父親。他似乎很清楚自己在幹什麼。
“爸,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我在殺人。”
“我在消滅重大罪犯。”
“我在拯救正義。”
他已經失控了,大笑著,睜大雙眼看她。我做的不對嗎。我做的不對嗎。我有這個能力,有腦子有手,我為什麼不去做。
中二病。鬱三心想。可當時的她還不能評判這到底孰對孰錯,所以她並不製止。
當然更主要的原因是,她沒有能力去製止。
他父親已經瘋到可以幹掉一切阻止他的人的程度了,就算是他的親人。
欲望和本性都會膨脹,如果「約束」無法約束一個人的話。
她就暫且苟活在正義下,漫不經心地上學,考著中等偏上的成績,等候著他爹的結局。
回到夢裏,那天的回憶繼續前進著。
男人把刀放進她手裏:“握緊。”
“殺了他。”
她看向自己的手,原來自己一開始就是不會手抖的怪物。
從出生那一刻起,她就是惡魔的孩子。
但她也沒有聽從,她轉頭對男人說:“我去寫作業了。”
“爸爸,我還不夠格。我的能力還不夠。”
其實是借口,為了保護自己。但男人之後確實給他報了許許多多格鬥培訓班,她在咬牙中變強。
“殺了他。”
她這次沒有回話。雙眼在周圍掃視。樹木,磚牆,屋頂,隱蔽的地點是男人的絕技,也是她最好利用的一點。
她在刹那間掙脫了男人,翻出牆外,夢裏的天和上輩子的那天一樣美麗。
一個很可笑的結局。她又夢到男人在血泊中的樣子。那麼完美的殺人犯是死在車禍裏的。甚至不是他人蓄意的車禍。男人永遠失去了再作案的機會,隻餘模仿者一個接一個地為自己的「正義」送死。
他那時候雙眼還餘著不甘,是對自己信念的意難平。
到最後,一切都好像沒有發生一般。隻有回憶存在,如影曆曆。
……到底什麼才有意義?她對著墓前的照片默不作聲。
自己追的漫畫完結了一周年。就連二維世界裏意義都好像不複存在了。
反正隻剩她一個人了。
能不能,至少,有那麼一個世界的人,都在經曆一種圓滿就好。
那天淩晨三點三十分,她躺在床上,閉上了雙眼。
時空在悄無聲息間飛速流動,日月在新世界裏無限次重生。
她再次睜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