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其一【修】(1 / 2)

清晨的微風夾雜著幾分濕潤。

風是溫柔的,送來了清新的露水氣息。

風也是淩冽的,吹拂過結痂的傷口時,粘膩的觸感便愈加難耐。

太陽高懸,明明正當白日,通體的寒意卻遠未消散。

這是一間破敗許久的庭院。

草木凋零,頹垣破壁,無論從何處打量,都看不出絲毫人類生活的痕跡。

青石板布滿裂痕,零碎地嵌在地表,些許苔蘚頑強生長,本應代表生命的綠意竟化作了血跡幹涸的沉紅,顯得妖異詭譎。

遠遠望去,像是漂浮在地獄血海中的浮舟,踩下去才會有些許實感。

蕭條之下,立於庭院主位的鳥居也不例外,漆紅剝落,突兀的泥灰裸/露在外,昔日神聖隻剩下醜陋二字可言。

本應是連接現世與本丸的門扉,如今遍結蛛網,成了劣質的殘次品。

或許它曾遭遇過崩塌危機,石柱上的列缺不就是最生動的證明嗎?它佇立在此方,飽經風霜摧殘,默默地見證這間居所的變遷。

如果鳥居可以發聲,想必它要傾訴的不是悲慘的往事,也不是求助的話語,而是對座下靜思的男人勸解。

——閉著眼睛、低頭合掌的男人,棕色發絲垂下臉頰,隨著呼吸輕微飄動。

高大又堅毅的身形,雖然不為外界動搖,獨自一人時卻顯得格外彷徨。

祈禱,驅邪,乃齋宮之職。

齋宮,即為天照大神奉獻身心的女子,不論情戀,終生純潔,人們相信她們的話語能夠抵達神的耳畔。

但是,這裏沒有齋宮,亦沒有神官,連人類都罕見,於是祈求天意的事務,順理成章地落到了與神社關係密切的人身上。

石切劍箭神社所傳太刀,袪除病魔,斷絕災厄,可當此職。

自顯形以來,石切丸就維持著晨間祭祀的習慣。

祈求本丸諸事安順,為出征的同伴加持禦守,祝福每一段跨越時空的旅行,最後祓去不祥。

願神力護持,願幸福順遂。

似乎因為付喪神的身份,連祈禱都變得更靈驗了。

一套繁瑣的程序結束後,鳥居下往往隻剩了石切丸一人,他並不急著離開,而是堅定地留在神明禦前,懇求多加半刻的聆聽。

太過真摯的想法反倒難以言明,故而將情感在心底醞釀,珍惜口出之語。

本丸的付喪神眾多,無人知曉,長久以來石切丸究竟在為了誰而祈禱。

對此,三條的刀劍不如其他付喪神一般興趣盎然,既然石切丸不想說,他們也不會自討沒趣。被詢問到類似話題的時候,三日月宗近通常會搖搖頭,打個馬虎眼糊弄過去,或者與小狐丸笑著對視,回以一無所知的表情。

活得越久越像狐狸,這話放在他們身上一點不假。

雖然僅僅位列神明末席,刀劍男士畢竟是比人類全能的存在。

哪怕隻有名字,一旦得到了對方的“蹤跡”,人類將會毫無保留地暴露在付喪神的神境中,不管幾經輪回都無法逃脫“監視”。

真虧石切丸忍得住……這是個唯獨他一人通曉的秘密。

身後傳來木屐嘎吱的聲音,石切丸倏然睜開雙眼,取下腰間的麵具,將麵容遮掩完全後,背負著手轉過身。

沒有被打擾到的不滿,高大的男人沉默無聲,注視著蹦跳跑來的少年。

腳步輕盈,宛如雲間飛舞的山雀。

“石切丸!”

少年靈巧地駐足在石切丸跟前,水靈的紅瞳像是會說話,仰頭看向石切丸佩戴的純白之麵。

凹陷突出,線條流暢地描繪著“臉”的形狀,卻不曾施以一墨,眼眸的位置深陷在鼻翼後,隱藏著深邃的黑暗。

一份格格不入的冷漠,將心與心的距離霎時拉遠。

語言真的能夠傳達到那之後嗎?少年混若不知,親切地牽住了石切丸的衣角。

銀發如同山野泉水,靈犀可比林間天狗,少年原是鞍馬山佛前供奉短刀今劍。

“今天的祈祀結束了嗎?”

石切丸輕輕點了點頭,順著今劍的指引,向不遠處的庭景看去。

其餘刀劍男士在庭院等候,身為同派刀劍,二人間的羈絆難免深厚,看來今劍是擔憂脫隊的自己,才主動前來尋找吧。

那麼,究竟有什麼要緊事,才會讓這個形如虛設的本丸嚴陣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