廬城一同往年,打四月起開始下雨。
淅淅瀝瀝地下到六月,郊區的小院兒迎來了兒童節清晨的第一位客人。
風虞蹺著二郎腿坐在二樓的落地窗前看著那輛半小時前就駛入院裏的黑色suv,據他所見服務員早就上前詢問過了,人家半點要賞光移步的意思都沒有。
“什麼毛病。”男人小聲嗤道。
“別人說了還在等人呢,就你嘴皮子溜,”身後有小店員搭腔,“老板,你要想睡就回去再睡一會兒也行的,別成天看這個不爽看那個不爽的懟天懟地啦。”
“我?懟天懟地?”男人咬了一口手裏的紅糖發糕,含糊不清地問,“我這兒停車不收錢啦,大早上就得開門做生意我的美容覺不收錢啦?”
“今天沒人叫您起床啊”小店員小聲嘟囔。
“哎,剛你去問的時候,他搖窗子下來,我瞧著那小美人……長頭發?”風虞又扒著玻璃看了一眼,說,“現在的年輕人可真能藝術啊。”
小店員沒搭理他,於是他又塞了一口油條,含糊著小聲說:“還挺好看,改天給你也弄一個。”
小店員說:“您可自己弄去吧,街口tony老師昨天還跟我問起您呢。”
男人立刻露出一副痛不欲生的神色來,好半天沒說話,一直等到遠處傳來摩托車轟鳴的聲音他這才抬了抬頭,“嘖”了一聲。
“哎!人來了來了!”小店員望著樓下還隔著小段距離開得飛快的一隊摩托車咋咋呼呼,“您上樓睡去吧,我下樓招呼客人去啦!”
院子裏麵suv的駕駛座車門被拉開,微涼的空氣帶著山間濕潤的泥土氣息撲麵而來,車裏的客人眯了眯眼睛。
外頭是他一大幫子騎山地摩托上來的狐朋狗友,打頭的那個染著一頭亂糟糟的白毛,激動得像條兩個月沒放過風的大狗:“我說你們騎的慢吧!小喻總都在車上睡一覺了——讓你坐我後邊兒你也不幹,出來玩兒就是刺激才對啊!”
“我不行。”客人搖頭,慢吞吞地下了車。
近看的話,他的皮膚近乎有些病態的白,留著中長發,全都低低地束在一處,眼角下有一顆小痣,叫金屬框的眼鏡半掩著,手裏拿著本厚厚的畫集,渾身上下都透著書卷氣,卻讓身上那件披的吊兒郎當的休閑西裝打破了平衡,硬生生將他拉出了書呆子的陣營,顯出幾分流行的“斯文敗類”感來。
這會兒上來的人多,他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一個新的口罩,撕開一次性包裝。
“小林的專業書,看得我直打瞌睡。”客人笑著抬手把口罩戴上,看見半小時內熱情服務了他三四次的小店員洋溢著更加熱情近乎有些瘋狂的笑容衝出客棧大門。
“哎呀周哥!”小店員激動地蹦,“你們好久沒來啦!最近忙吧——原來這位是周哥的朋友啊,您早打聲招呼,我領去樓上包間坐著喝著茶等啊!這怎麼好意思,太怠慢哥哥了!”
白毛笑嘻嘻地應那個小店員的話,吩咐他去泡水果茶,末了解釋道:“我們喻少爺社恐,才不得跟你單獨上去遭罪嘞。”
小店員一邊把好奇湊上來東聞西聞的大黃狗往邊上趕一邊說:“哎呀,跟我們老板那種話嘮呆在一起就沒有社恐的起來的人,虞哥那人您還不知道嘛!這幾天一直下雨沒什麼生意,他無聊的人都要躺退化啦,盼著你們來呢。”
“誰盼他們來,”風虞竟跟在後麵慢吞吞地走下來了,半叼著煙冷笑,“您幾位每次來,我保潔費都得多給阿姨加五十——都把口罩戴好啊,這會兒沒什麼人,晚上不一定呢,進來消個毒做登記吧,門口掃場所碼啊。”
“虞哥!”白毛狂喜,“你在店裏簡直太好了撒!我們今天晚上不醉不歸啊!”
風虞笑說:“酒水管夠,你醉就得了,我感冒呢——周桐,好長時間沒騎車出來玩兒了,被你哥管得嚴吧,嘚瑟不起來?”
白毛——周桐小時候跟他母親在川渝地區長大,二四聲平翹舌偶爾有些不分,打他扯著嗓子高喊那聲“虞哥”起喻聞嘉便被奇怪的方式分了注意力往那男人身上看去。
大風衣,休閑褲,劍眉星目,手裏端著還剩半盞的酥油茶,裏頭泡著小半根油條,渾身上下每根汗毛都彰顯著“老子在自己家上班愛咋咋”的囂張氣焰。
周桐還在大聲辯駁著他晚來是因為要趕著交論文根本不帶虛他哥的,後邊那一大群人也七嘴八舌地笑鬧起來,風虞突然打斷他們問道:“等會兒,今天帶了新朋友來也不跟我介紹?”
周桐一拍手:“哎呀!我看到你太高興了噻!幸虧我們小喻總玉樹臨風,風流倜儻惹人眼,走到哪兒都是視覺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