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秋努力睜開眼睛,年輕英俊的劉德華衝她溫柔地笑著,可能因為貼的時間過長,海報的一角已經脫落下來,在空中搖搖欲墜。
往旁邊一看,一個藍白相間,笨拙可愛的小企鵝玩偶躺在她的身邊。這是8歲那年剛來錦市時,小叔送給她的。
她一向怕黑,那時剛到陌生的環境,小叔又經常上夜班,她晚上不敢睡覺,小叔就把這個給了她,讓小企鵝陪著自己。
她抱著小企鵝,小手藏到進小企鵝兩個厚大的翅膀裏,慢慢地,就不怕了。
她一直很喜歡這個小企鵝,小企鵝白色的肚子已經變得微黃,好多地方也壞了。可她一直沒舍得扔,露出來的棉花被自己東一針西一針地補進去。
就是這麼喜歡的東西,在18歲離開的時候,和大部分的記憶一起,被自己扔在錦市。
那這裏是自己在錦市住的屋子。
可自己不應該躺在新家的大床上嗎?她新買的床,睡在上麵跟睡在雲裏麵一樣舒服,做夢都香一些,而不是身下這硬邦邦的架子床。
是還在做夢嗎?怎麼夢到這麼久之前的事了?
架子床獨特的嘎吱嘎吱聲,把她喚了回來,有人在上麵窸窸窣窣一陣後,慢慢地爬下來。
一個10來歲的女孩剛落地,正對上她的眼睛,怔了一下,馬上補救似地掛上笑容,“姐,你醒啦,媽媽剛剛叫我們吃飯了。”
外麵已經是天光大亮了,夏天的太陽一向出來的早,女孩臉上的神情看得格外清楚。
林玉秋把臉轉向外邊,應了一聲,看到女孩拿了東西跑了出去,她也下了床。
屋子不大,她一眼就看到放在箱子上的紅色證書,她拿過來一看,是自己的初中畢業證書。
她之前在鄉下渾噩度日,來到錦市才開始念書。她腦子笨,向來都要慢別人一拍,八歲開始上學,六年小學,三年初中,中間還硬是留了一級才跟上別人。
因此在別人都上大學的十八歲,她才拿到初中畢業證書。
那自己現在是回到了十八歲,回到了1998年。
聽到外間擺弄碗筷的聲音,她拉開門。背對著她坐在飯桌前的中年男人聽到聲音,回過頭來,看到她,殷勤地說道,“丫頭,起來啦。快去刷牙,今天早上買了你喜歡吃的油團團。”
“知道了,小叔。”林玉秋回道,話一出口,就感覺有什麼不對。
聽到她這麼說,林文懷果然神色一變,臉上露出些難堪。
端著稀飯進來的中年女人聽到這話,把碗一放,尖利的嗓音刺得人耳朵疼,“老林,我就說養不熟就是養不熟,你看看,你還心心念念呢,人家早就改口了。你把人家當女兒,她可沒把你當爸爸。”
“行了,你少說兩句吧。”林文懷製止了女人的喋喋不休,緩下神色轉過頭,帶著些安撫意味,“你快去刷牙。”
看著這個努力打圓場的男人,林玉秋神色複雜。
這是她的小叔,可是她也曾叫了他十年的爸爸,從八歲到十八歲。
她剛剛也不是故意的,隻是她現在不是十八歲,那個能夠理直氣壯地喊他爸爸的她。十八歲之後,她又開始被迫習慣改叫小叔了,剛剛一時沒有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