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10章 黃昏(1 / 3)

祁蘊一踏入庭院,便皺起眉頭。

庭院空氣中流動著細密又輕薄的靈氣,將此處與外界隔離開來,不許他人擅自闖入。

祁蘊知道,這是神都之人將要消散時,才會存在的現象。

他上一回見到這種現象,是在三百多年前了。那天,是他母親去世了。

他靠在母親的床頭,眼睜睜看著母親一點點失去生機,卻做不出任何挽留。

那時,是一個黃昏。

蘇明踏入那片黃昏,來到了這座庭院,他在祁蘊身邊蹲下來,摸了摸祁蘊的腦袋,將一頭細軟的發絲揉亂,像是要用力氣強行驅散他的悲戚情緒。

蘇明說:“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處理吧。”

他們那時候的相處模式,更像是長輩對待晚輩。

神仙的死亡方式與人類不同。人類死後還能留下殘損的肉/身,神仙死後會消失的無蹤無跡,仿若天地間從未有他們存在過。

一個健全且有身份地位的人突然消失,必然會引來別人猜疑,這時候就需要其他神仙來善後。

祁蘊父親去世的時候,有母親在;母親去世的時候,有蘇明在。

蘇明此時,還有他在。

祁蘊走入蘇明的臥房,先入眼的,是一整麵牆的落地窗,能清晰地看到天邊幾乎是紅色的昏黃。

落地窗邊放置了沙發躺椅和小桌子。

臥房裏的靈氣更重,還充斥著酒香。

兩者都來自於躺椅上的那個人。

蘇明的手搭在沙發扶手上,他好像是想去拿杯子,指尖距離杯子僅有兩公分,卻怎麼也碰不到。

蘇明聽到祁蘊進屋的動靜,慢慢轉過腦袋看向祁蘊。

他努力揚起了一個淺笑,動了動嘴唇,想說話,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祁蘊走近他,在他躺椅邊上蹲坐下來,他拿起杯子放在蘇明手裏,借著蘇明的手給他為了一口紅酒。

祁蘊:“都這樣了,還貪這一口酒呢。”

蘇明似乎很開心,一雙無神的眼睛配上無力的笑,祁蘊莫名品出了一種“飲鴆止渴”的味道。

祁蘊沉默著把紅酒杯放回原處,指腹貼上蘇明的脈搏跳動處,給他渡靈氣。

這下,蘇明能開口了。

隻是他的聲音微啞:“貪啊。”

“我記得你是不喝酒的。”祁蘊小聲說。

蘇明往上抬了抬眼,“你不知道,從前在神都的時候,我的神殿裏擺滿了酒,每天都要開一壇解解饞。”

祁蘊微怔,在他的記憶裏,蘇明從沒沾過酒。

以前有一年除夕,他們二人同桌過節,祁蘊特地準備了一瓶美酒要與蘇明共飲。那瓶酒是祁蘊專門托人尋來,輾轉過多地,最後用高昂的價格買了過來。

光是酒香,就比現在這瓶要芬芳許多。

但蘇明看著那杯中瑰色,輕輕把杯子推了回去,他說:“我不喝酒。”

祁蘊記得蘇明那時的神情,他雖然將杯子推了回來,卻盯住杯中的酒/液不放。祁蘊後來認真揣度過,以為酒是蘇明的傷心物,背後會有什麼傷心人傷心事。

再後來,祁蘊再也沒邀他喝過酒。

祁蘊問:“那為什麼……後來不喝了?”

蘇明的聲音越來越輕,“總覺得人間美酒,不如我從前的佳釀好。”

總覺得,人間不如神都好。

可又能如何呢?

終是喝不到的佳釀,回不去的神都。

祁蘊吸了口氣,故作抱怨的語調:“你還真會挑。”

祁蘊感覺到蘇明體內的靈氣流散越來越快,直接握住他的手臂,傳輸過去更多的靈氣。

然而效果甚微。

蘇明仍然是虛弱的嗓音,“你不奇怪嗎?往年我帶你來春遊,都是四月,而今年提早了一個月。”

“不奇怪。”祁蘊深深吸入一口氣,“你一直都是一個奇怪的人。”

怎麼奇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