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漸白,墨藍蒼穹愈淡。
晨曦中,喬嬌兒看見的,是一張稚氣未脫的臉龐。那張花樣年紀獨有的豐腴麵頰水潤飽滿,濃黑長眉下,一雙黑瞳靈氣逼人。這天真美好的模樣,定然不是地獄中的厲鬼。喬嬌兒心中舒一口氣,想要起身,四肢卻麻木,不能動彈一分。才放下的心又提在喉間,莫非,是中了此人的毒計?!
女魔眼中一瞬的慌張神色,喜寶全看在眼中,得意道:“我已經用銀針鎖了你曲池、太衝二穴,一時三刻,你休想妄動,就乖乖聽話吧!”
聽她如是講,喬嬌兒半抬了頭看向自身,果見雙側手肘處、腳背處各被刺入一根銀色細針,脫口罵道:“乳臭小兒,你可知我是誰?”
因喜寶男裝打扮,喬嬌兒一時氣極也未發覺有詐,隻道此人看起來平常得緊,便要嚇他一嚇。喜寶笑道,“是哦,我不認得你,但是,我哥哥好像認得的。”
她邊說邊側過臉去,喬嬌兒尋她目光而去,隻見一白衣人從旁走近,頭頂上,也戴著一頂同色泄紗樊笠。看他後背事物,猜想應是名劍客,可,她記不起見過此人。
“喬嬌兒,你好。”岑蕪茗壓低了聲音,字字的說。
“你是何人?”喬嬌兒一頭霧水,加之重傷,竟未聽出是岑蕪茗故意隱去的真聲。
岑蕪茗暗笑,很好,第一下騙過了。
“你的劍傷可好了?”岑蕪茗繼續故弄玄虛。
喬嬌兒麵色一凝,我胸前纏住傷口的繃帶並未鬆脫,此人怎會知道我受的劍傷?想必他不是對我十分熟悉的,便是與我身邊的人十分熟悉,倒讓人猜不出來路。於是問:“是你們在茶水裏下毒?”
喜寶插道:“木蝴蝶不是毒,是迷藥,比懵漢藥更厲害的迷藥。”
隱在麵紗後那張清麗的臉,劃過一絲冷笑,木蝴蝶,永遠不能飛的玩物……這小女娃,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手段。
“說吧,目的。”喬嬌兒將頭放平,淡然得鎮定,殊不知是因胸腔難受,血水快湧近喉嚨。
若問喜寶,目的自然是報複那探路漢子囂張,如今卻誤打誤撞,碰上岑蕪茗仇家,倒讓前因後果多了分宿命色彩。
“我隻要你一個答案。”說話的是岑蕪茗。
“講。”
“李暮雲,現在何處?”
喬嬌兒愣了愣,突然大笑不止,忽又咳嗽,直到噴出一口鮮血,染紅了牙齒。那模樣,七分慘絕,三分殘忍。
喜寶厲聲道:“你說不說?”
“不說,你當如何?哼,連在我焚靈梵音麵前露出真麵目的膽量也沒有,有何資格問我的話?!”
這女魔,倒用上激將法了。岑蕪茗冷冷道:“你若講了,我便叫阿喜救你性命。”
縱然喜寶醫術高超,要和閻王搶人,岑蕪茗心中沒底,想來竟是平生頭一回誑話。
喜寶機靈無比,當下附和道:“你真氣受損,脈相錯亂,本來最多隻有三日的命。不過若哥哥求我,我阿喜非旦可以讓你不死,還能夠讓你元氣複蘇,功力大增。怎麼選,隻要你一句話咯!”
喬嬌兒苦笑,“口說無憑,我怎麼信你?”
“君子言出必行,你……”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要喝杯罰酒。”喜寶打斷岑蕪茗,唇齒間的笑意,讓喬嬌兒心間一凜。
岑蕪茗聽那女娃說著,心中有數,但看她手段。
喜寶右手食指在木箱上層依次劃過,精挑細選出一柄約摸人手指粗細的平口鋼鉗。且見她蹲在喬嬌兒身前,笑意更濃。
喬嬌兒見來者不善,驚叫:“你要做什麼?”喜寶卻拉起她右手,撫摸著那修長細窄的金甲。“真漂亮……阿喜最喜歡這樣稀奇的玩意兒了……”
說著,鋼鉗平口咬住拇指甲端,臂間使力,隻一眨眼的功夫,竟生生地將那金甲從肉生的指尖硬扯了下來。
啊!喬嬌兒痛呼。
都說她金甲挖心殘忍無道,想不到,今日虎落平陽,人為刀俎,竟被一個臭小子生拔了,這叫她顏麵何存!
聽著仇人突然慘呼,岑蕪茗已猜到幾分,眉頭皺了幾皺,並未打斷。
“你講是不講?”喜寶搖晃著鋼鉗,二指捏起喬嬌兒食指。
十指連心,喬嬌兒額上已滲出汗珠,咬牙橫心,暗暗催動陰寒內力,可惜醞釀的唱詞還未出口,一汪鮮血先溢出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