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生個孩子……
蕭姝對著畫筆許下妄念,畫筆就是她頭頂的神和聖。
這支筆從中央美院伴其一路走來,向列賓討教過一招半式,追隨過路易·大衛的腳步,也曾向往過德拉克羅瓦描繪的自由世界。
尤其是那副《自由引導人民》,高舉三色旗的婦女強健有力、美麗炙熱,引領著蕭姝走向了戀愛自由,走向了財務自由,走向了婚姻……
那支畫筆為她掙得了一切,可是,一場車禍,又奪走了一切。
那場車禍導致了兩個後果,腹中胎兒流產,家中丈夫癱瘓。
現場的鮮血和玻璃碴子,成了揮之不去的顏料,在她腦海裏暈染開來。她長久不能安睡,五年來,每個夜晚都在重播各種夢境加工的恐怖故事。
腹中的嬰靈夜夜嚎啕,他想爬出來,卻湮沒在血泊中。
他恨呀,恨自己的母親。
入睡越發困難,每每驚醒,枕頭濕成了湖水。
此後,她開始嚐遍中藥、西藥,失眠沒能治好,卻意外發現自己停經了,在39歲這一年。
無法再懷孕,這不僅意味著自己的藝術天賦無人繼承,更意味著一個可怕的後果。
腹中的嬰靈無法借肉身脫體,他將永遠在噩夢裏向蕭姝哭泣、怨恨。
蕭姝日漸枯萎,雌性激素像沙漠裏的綠洲,正在消釋,一次對鏡梳妝,甚至看到唇上冒出了細細的胡須。
美人生須,此言不差,但對蕭姝來說,她感覺體內的怨靈在霸占自己的軀體,在借著自己的軀體野蠻生長。
怨靈是毒,她需要排毒。
首先就要激活體內的雌性激素、多巴胺、荷爾蒙之類操控□□的元素。
她想起了第一次上素描課的那個上午,第一次看到雄渾的大衛雕像,午休的時候,她就掉進了春夢的湖泊中。
看來,還是藝術最能激活人的生命。
對生命的渴求,驅使蕭姝在某瓣小組發布了一則招募啟示。
“尋畫像模特,在校男大學生優先,臉廓有棱角,肌肉有線條,能為藝術吃苦耐勞,薪酬麵議。”
留下自己的□□後,蕭姝就像在春天的泥土裏撒播了種子,隻等開花結果。
有幾個人加了她的□□,聊了幾句,得知工作地在城郊的別墅區,作為兼職,路途太遠,都望而生畏。
隻有一個男孩,跟蕭姝聊到了具體的工作內容,他是位政法係的男生,期考剛結束,想借此兼職,給這個悶熱的夏天帶來點新鮮的體驗。
男孩不愧是政法係出身,在得到蕭姝的認可後,還約法三章,
“午飯自備但要借用她家廚房,雷雨天不管進行到哪一步都要離開,不會在她家過夜。如果都能滿足,我就去。”
蕭姝一時恍惚,有種自己被對方麵試的錯覺,這些都不是問題,在簽合同前,她隻想看一看男孩的照片,畢竟美這種東西,還是有標準的。
很快,照片發來了,一看就是剛剛自拍的,男孩的手遮擋著半張臉,另一半的臉曝光了,這張照片看不出什麼,隻是給人清秀陽光的感覺。
約見地點安排在了一個折中的地點,距離大學城和城郊都不太遠的咖啡館裏。
蕭姝坐在角落的位置上,等得有些懊悔,欲孽閥門一旦開啟,將是萬劫不複。
她低頭看了看平坦的小腹,一個幽怨的童音傳出來,“放我出去!”
最近幻聽有些強烈,大白天都能聽到他的聲音,蕭姝趕緊把視線挪開,正好撞上了走進來的彥羽身上。
彥羽就是那個應募而來的政法係男生,圓寸幹練的發型讓人誤以為是體育生,但衣領上緊緊係著的衣扣,顯示出他來自嚴謹自律的政法係。
“你就是彥羽吧,叫我蕭——”
“蕭老師,您好。”
她本想以姐姐自稱,沒想到對方師門觀念還挺深。難以想象,他這種人,會為了藝術,脫去衣服,赤果果地站在自己麵前,仍憑自己擺出姿勢。
彥羽被領進了別墅,沿著樓梯拾級而上,牆壁上依次掛著蕭姝的畫作,從孩童到老人,各色人體畫像,做著各種奇特姿勢。
彥羽來之前做過功課,這些畫好生眼熟,雖然是中國人麵孔,但模仿的卻是西方古典油畫的素材。
比如走廊盡頭那幅瘮人的《農神吞噬其子》,雖然是蕭姝翻版的,但立意很有創意,她畫的是中國的神農氏品嚐人參果。
蕭姝把二樓的客廳改成了自己的畫室,緊挨著畫室有一間臥室,門露著一條縫隙,裏麵悠黑一片。
彥羽不禁朝那裏看了幾眼,臥室裏異常安靜,但總感覺有東西在吸引他。
“奧,我丈夫在裏麵休息,你不用擔心,他不會打擾到我們的。”蕭姝看出了彥羽的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