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肩膀一直癢,也許是歸期近了,心裏的傷痕在愈合。傷痕是拜這座城市所賜,老中醫說我是外感六淫,內生五邪,我自己很清楚,誘因不過是些喝不盡的隔夜酒、還不完的花唄、曖昧不清的男人、洗不掉的紋身,還有越抽越凶的煙。
“莘然啊,媽求你了,回來吧,媽在老家給你打點好了,回來就能進國企。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再不回來就漂泊成疾啦。”一想起老媽的話,我就想去祖墳上點上三根煙,感謝他們為我這個不孝女提供了一條退路,讓我在外奮鬥了六年仍然一無所有的時候,仍然有個家。
公司的辭職申請已經遞交,月底就可以走人了,但是賣給這座城市的賣身契卻贖不回來了,那可是老娘六年的青春啊。在離開之前,我怎麼也得做點什麼,為自己爭取一些補償,不能便宜了這座誘惑、壓榨、折騰了我兩千個日夜的城市。
站在公交站前,看著從寫字樓裏魚貫而出的白領們,我一直思考著這個問題,離開前該做點什麼呢?我需要抽一根靈感煙,可是打火機卻怎麼也打不出火來,再看看四周等車的人,一張張冷漠的臉,我肩膀又開始癢了。於是我瞅準了不遠處的環衛工大爺,他一定帶著火呢,
還沒走兩步,身後一個猶豫的聲音叫住了我。
“你好……”
我轉過身,一隻修長的手,點著一個打火機,另一隻手在小心翼翼地護著火苗,此人竟然是一個白衣翩翩的男孩。
“謝謝。”我湊過去,故意讓煙頭繞著火苗遊移,並不著急點煙,而是用秋意的眼神盯著他,想讓他知道搭訕一個90年的老阿姨並不明智。
誰知這一瞅,老娘差點繳械,這個小子長得很像一部韓劇裏的男主,不過比韓國歐巴更顯稚嫩,這隻兔子就這樣闖入了老娘的草叢。
“每抽一根煙會減少十分鍾壽命,雖然還沒得到科學印證。”煙還沒點著,男孩竟滅了打火機,這是在挑逗老娘嗎,但是他臉上絲毫沒有超越年齡的非分之想啊。
我取下嘴上的煙,嫵媚一笑,放在了男孩的唇間,煙嘴上還遺留著口紅的餘香。
“你是這個意思嗎?”我盡量保持著一個30歲女人的風輕雲淡。
男孩忍不住咳嗽了一聲,把香煙捧在手心,丟也不是,還也不是,不知道如何處理。
“你誤會了,打火機修好了,還給你。”
這不是我剛才丟掉的打火機嗎,怎麼會再次點燃了我的□□呢?不對,它看起來好像是曆經了一番脫胎換骨。
男孩看出了我的困惑,快速把手裏的打火機拆解了。
“要讓它重新點火其實很簡單,隻需要一節五號電池,我書包裏的無線鼠標就有電池,然後還需要一個圓珠筆的彈簧,第一步先把電池的正負極觸片減下來,然後……”
看著男孩嫻熟地重新演示diy打火機,我陷入了恍惚,他的手既有成熟男人的灑脫,又有無知少年的固執,幾件不起眼的零件在那雙手裏,仿佛死木開了花。
他的眼睛實在是純澈,在這個紛擾的都市裏,我還沒見過這樣純澈的眼睛。突然,我生發了一個念頭,求索的問題有了答案。
“把你的微信號給我,轉錢給你,愣著幹嘛,姐姐從不欠人情。”我要開始狩獵,這將是我離開這座城市前的最後一次狂歡。
你替我修好了打火機,姐姐可要狠狠地報答你啊。
躺在床上,回味著剛才公交站的那一幕,我竊喜竊笑,這個傻小子不會誤以為我要花錢買他的春吧。
通過支付他五塊錢的維修費,換來了他的微信號,他叫顧易,微信頭像是一扇窗戶,簽名是“人類的全部智慧就包含在兩個詞之中:等待和希望。”想不到看起來不染塵氣的他,也喜歡喝心靈雞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