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氏捧著那精致的禮盒,手顫抖了起來,翠竹眼淚都快要掉了下來,“小娘終於熬出頭了,不對,以後要叫夫人了。”
“夫人啊,以後的日子……”
林止踏進門來,麵露喜色,“母親,”餘氏迎過去,走到林止麵前,林止輕聲道,“母親,我隻希望您可以和父親重歸於好。”
餘氏眼神暗了暗,她無法開口,更無法同林止說,她與林修賢從沒有著過去,唯一的一夜露水情緣背後,是一片陰謀和利用的地獄。
那時的餘氏成為了一顆棄子,她在陰暗發黴的床席上躺了足足半月,堪堪保全性命,林修賢打開那扇房門,冷言冷語道,“夫人看你可憐,願保你性命,但你最好不要再掀起什麼風浪,你不要忘了,你一家老小,都是死在誰的手上!”
“若你有命活,我會讓你親眼看見仇家的人頭落地。”
餘氏早就不想活了,聽見林修賢會幫她報仇時,眼神中有了些光亮。
杜若卿貼心地幫她從人牙子手裏贖回了當年被變賣的翠竹,便將她們主仆二人打發在閑置的院落之中不管了。
世人麻木不仁,罔顧他人死活,林修賢心中歎息,若是換做杜若卿,怕是傾盡全力將朝堂翻遍也要尋仇吧,這世間的女子,有些生來就剛強。
林墨沒有杜若卿那般心性,比起母親那種坦誠直率,林墨將鋒芒隱於時而頑皮刁蠻的性格之中,林修賢反倒是欣慰,也許如此藏拙守愚,會比杜若卿行得更遠。
林修賢囑咐過晚間回來用膳,林墨便收拾起一卷卷畫軸包好,帶著喜樂匆匆出去了,倒也不是去什麼太神秘的地方,便不怕林修賢知道,就隨那些護衛去了。
護衛時而穿戴麵甲,時而隻扮做普通人隱匿於人群中間,林墨從未見過他們到底長什麼樣子,隻知道為首那人頭頂紅纓,性子比自己還要執拗。
每日就是跟蹤林家的大小姐,日複一日,想必這份差事一定無聊極了,林墨托著下巴,坐在馬車裏想到,就是不知道林修賢給他發了多少月錢。
正想著出神,車外傳來一陣銅鈴般的笑聲,林墨突然想到了什麼,便大聲道,“喜樂!”
喜樂聞聲從馬車外跨進屋中坐下,問道,“怎麼了,小姐。”
“無事,你進來坐。”林墨眼神瞟向駕車的薛榮,輕聲道,“我知你心意,隻是你一介女子,在家中便算了,怎可在鬧市街中與男子同坐言笑?”
喜樂點點頭,乖巧道,“小姐說得對,隻是,喜樂今日見小姐心中有思,不知在擔憂什麼,沒敢打擾小姐。”
“倒也沒想什麼。”
“可是小姐已經很久不去日初館了,近來小姐都鬱鬱寡歡,今日急匆匆出門,定是有原因啊?”
林墨聽聞此話,笑道,“喜樂,你真是個傻瓜,我能有什麼原因?”
“啊?”
“當然是缺錢了啊!”林墨眼裏都是笑意,道,“我前幾日剛把管家之事交給餘氏,怎麼好從她手裏支錢出來呢,我這一身花錢的毛病,最怕窮了。”
“明日,我帶你去吃京都最好的酒樓!”林墨輕輕拍了拍喜樂,喜樂也傻笑起來,“好啊!”
日初館在半山坡上,便京地勢平坦,唯二兩處山,一處在天樞榭,一處在日初館。
其實,日初館那個小山坡也是極少人能看得上喚它做山了。
但不得不說,即便如此,日初館已算是京都之中地勢較高的了,自前朝耗費大量人力物力修建上京大運河之後,這裏便成了觀賞對岸連山起伏,江上日初的最佳位置了。
曆代文人墨客常常彙聚於此,作詩品茶,無病呻吟,好不雅致。
隻是在林墨眼中,這群人就仿若移動的銀票罷了。
越是出名的,稀少的,那些人便趨之若鶩,奢侈地一擲千金,誰管它好不好呢。
出名的,稀少的,林墨多的是,她摸了摸一旁的畫軸,這世間李孚的一幅真跡,可謂是千金難求。
“小姐,到了。”
馬車停下,林墨抱著畫軸走下馬車,抬眼望去,隻見那石階歪歪斜斜,道路兩旁雜草被不修邊幅的修理過,看似雜亂無章,實則故弄玄虛。
林墨小心地走過台階,但見日初館門前長廊半懸在空中,兩側溪水潺潺流入下方的石潭之中,如同一個小型的瀑布。
下方石潭養著幾尾鯉魚,時而出來覓食,能瞧見金燦燦的浮影。
廊下牆上掛滿了詩詞丹青,有前朝大詩詞家的,亦有當朝宰輔的墨寶,這布景確實是花了心思和不少真金白銀的,林墨沒心思賞景,直奔館內而去,館中有三三兩兩人正在吃茶,興致來了,便做幾句酸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