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後,他開了車門,拎著外賣和水果,上住院部。
他不需要戳破任何人,他不需要質問任何人,他隻想在這樣的時刻,在言笑或許需要他、用得著他的時候,陪在她身邊,僅此而已。
比如,她一定還沒有吃晚飯。
表哥仍在科室來回,填表領東西交錢……
言笑陪著大姑,在侄子病床邊坐著,剝了個柑橘,遞給大姑,漫不經心地聊著天。
言笑背對著門,大姑正對著言笑坐在病床的另一邊,侄子麻醉後還沒醒。
大姑突然抬了眼,逆著光,看不清門口站著的人,以為是隔壁空著的病床上的。
言笑循著大姑的視線望過去,章程的眉毛微微皺著,朝他們走來,又彎了彎嘴角,帶著些討好地神情。
言笑站了起來,眼神微微有些閃躲。
大姑迅速判斷了形勢,多看了章程兩眼,覺得有點麵熟。
“大姑……”,章程開口。
言笑也同時說話:“大姑,他是章程”。
章程溫柔地看著言笑,等她說完,朝大姑點了頭。
聲音一出來,一些畫麵迅速調出,大姑想起來,他是那個章程。
大姑雖然不清楚他們之間的事情,但聽說後來分了手,言笑為了他的事情,傷神落寞了好些年,她都看在眼裏,如今,兩人是又和好了?
大姑還沒想好用哪樣的表情來對待章程,章程卻到台子邊上,把飯食水果,以及一些喝的,擺上了,問他們是不是還沒吃飯,這些飯菜也不知道合不合口味。
大姑縱然有一肚子的話想問,但場合終究不便,且她也還沒問過言笑,便隻客氣著道謝。
章程卻向大姑賠罪,說本應該到北京就照應的,隻是前段時間太忙工作安排也不在北京,今天來的晚了。
又說病情上的事情,盡管放心問華教授。
大姑以為章程介紹認識的華大夫,是言笑嘴裏那個幫忙的朋友。
章程看了看言笑,她微低了頭,眼睛看著地麵。
“不是,言笑那裏不是有聯係方式麼,谘詢的時候能看出來,是個平易近人的醫生”。
言笑幾不可察地抬了下眼,仍舊乖巧地笑著。
可飯菜擺上來,在病房這麼逼仄的房間裏,一起吃也不好看。
大姑見言笑這些天陪著他們,臉上也有疲態,現在手術也做了,孫子沒什麼大礙,也不需要這麼些人圍著,便對言笑說:“你在我這兒也忙了大半天了,現在沒什麼事了,你早點回去,明天還要上班吧?”
言笑本想著再坐一坐,七八點鍾回去也不遲。但現在章程在這裏陪著,一會兒表哥還要來,真的擁擠了一些,也是不方便,遲疑了一下,便點了點頭。
等表哥來了,跟章程打了個照麵,兩人才離開。
言笑被章程牽著,盤算如何開口。
快到車邊時,章程卻問她晚飯想吃什麼?
言笑停下腳步,“你怎麼知道的?”
“華章來醫院接他爸,看見你了”,章程笑著回答。
言笑點了點頭,抬了眼,頗有些小心的樣子:“你……”,她抿了下唇,“在生氣嗎?”
章程低頭看言笑,再抬頭,把言笑抱進懷裏,蹭了好久,方低低地說:“嗯,我是在生氣”。
言笑本來揪著他衣服虛握著的拳,握緊了。
章程扶著她的肩膀,推開了一些,盯著她,有話要說。
言笑不自在地低著頭,想轉身,她不想在這樣的地方吵架。
章程又掰回來,“晏晏”,他抬了她的臉,讓她望著自己。
“我在生我自己的氣。
就這麼一句話,言笑就知道章程在說什麼,要說什麼。
可是,她以前就是吃了這樣理所應當、這樣完全篤定的苦,現在,她再懂,他倘若沒說,那她便不會自作多情地這樣認為。
“是我沒照顧好你,是我不夠細心,也沒體察到你的難處”,他在言笑麵前微微歎氣,言笑望向他,眼神裏感動和謹慎雜糅在一起,眼眶有薄霧升騰,章程沒忍住,吻了過去。
親吻的間隙,含糊地說著‘以後不要瞞我,都跟我講,嗯?’
言笑閉了眼,有熱熱的淚珠滾下來,抱緊了章程的腰背。
地下車庫裏空氣不好,有車開過來又離開,一些幹冷的塵土味道飄過來。
“我們先上車吧”,章程一邊說,一邊慢慢推開言笑些,言笑眼睛紅著,笑了,點頭。
不知道是不是這些天兼顧工作和家事,言笑累了,胃口不振,晚飯沒怎麼吃,隻喝了些湯。
回家後剛到九點,言笑想先洗澡了去睡覺,章程卻不離她,一回家就抱著她窩在沙發離耳鬢廝磨,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些無關緊要的話,要不就是親吻,反正不放開言笑,時間流逝,言笑眼皮逐漸沉重,竟就這樣窩在他懷裏,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