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風似乎有些驚訝,連連搖頭道:“那不行,我一個小姑娘又付不起那麼多錢……這樣吧,孫姐姐她要是不要,我把那些首飾給你吧。”
毛騰朗然一笑:“我要那些物事,我自己又用不了。這金人本來就是我拿來玩耍的,從沒想過要用這個來換錢。隻要你喜歡,就盡管拿去好了。”
“那……不許反悔。”王景風喜愛地摩挲著小金人,興奮地道。
這時候那兩個小丫鬟也端來了果品,走到王景風麵前道:“老爺快過來了。”王景風說道:“那你們兩個就在這候著,好好侍候毛司馬。”小丫鬟齊聲答允,將果品端到毛騰麵前,侍立在了一旁。毛騰本來還有些擔心,就自己和她兩人在此,如果王衍來了恐怕還有些不妥,可一看她竟這般聰慧,讓兩個丫鬟待在這裏,這便不會有瓜田李下之嫌了。
王景風握著金人,似乎是怕被忽然到來的父親發現,於是就塞進了衣袋裏。雙手捧著臉腮,若有所思地問道:“原來胡人也有神靈啊,他們既然也信仰神靈,怎麼會做哪些燒殺搶掠的事呢?”
毛騰笑道:“中原人不都尊從聖人之禮教,可也有不少奸惡之徒。胡人也是一樣,也有愛好和平的胡人,住在西域的綠洲、漠北的草原之中,耕田放牧從事生產。隻是我們中原人經常見到的那些,都是胡人中的強盜壞人罷了。”
“可我總聽爹爹說,胡人都形同禽獸,心如豺狼。”王景風說道。
毛騰笑道:“那些胡人中的土匪強盜,當然是禽獸豺狼了,令尊說的也沒錯。”
王景風握著小拳頭托著柔和的下頷,忽然眨了眨眼睛,說道:“我聽爹爹說,我們王家最早也是武將出身呢。隻不過現在除了我二叔父和駙馬族叔這幾個人外,都已經不會弓馬之術了。爹爹說亂世才需要武人,太平盛世需要儒生來治理,武人身在戰場,生命朝不保夕,到老還落個傷殘,士人都恥於為之。”
從東漢形成,到魏晉時開始把持朝政的高門士族與先秦時期的世族大為不同。先秦時的世族多數是從商周時期乃至五帝時代的部落方國首領的族裔,自從始皇帝混一六國,漢高帝劉邦遷徙關東士族於長安,以嚴刑峻法治理,到了西漢時代,先秦的貴族秩序已經土崩瓦解,才形成了西漢一朝“布衣將相”的奇特局麵。而魏晉時期的高門士族,多數都是從東漢形成的新貴,他們多數都是以軍功起家,祖上也多是寒微軍人和皇室外戚,由於光武帝劉秀依靠他們得以延續漢朝,從而東漢已經完全改變了西漢“布衣將相”的局麵,人才選舉製度也變成了隻看門第的“察舉製”,從而蔽塞了寒門入仕的途徑。而到了三國時代,以魏武曹操和昭烈劉備為首的曹魏以及蜀漢集團,皆是依靠下層士族和軍人起家,終於改變東漢的門第製度。可是在曹魏後期,銳氣盡失的曹魏統治集團不得不向後勁勃發的士族屈服,原本是為了提拔寒微的“九品中正製”也蛻化成了**裸的門第選拔製度,曹魏的政權也最終被世家大族司馬氏取代。而堅持壓製蜀中士族的蜀漢政權,則被譙周等一幹蜀中士族做了“帶路黨”而率先滅亡。反而是完全依靠吳中士族的孫吳政權,雖然最為腐朽,卻苟延殘喘到了最後。
這些都是閑話,隻不過從王景風的口裏,毛騰也聽得出。如今這些高門士族,不外乎都是漢魏時期的軍事勳貴和皇室外戚的後代,他們的祖上也並不是真正的先秦貴族,隻不過延續到了晉朝,他們已經有了厚重的文化和政治上的積累,這才演化為完全的文化貴族。兩晉時期是高門士族的最盛期,這個時代的高門士族還沒有蛻化成南朝時代那些大腹便便,甚至連馬都當老虎一樣畏懼的純粹社會寄生蟲。他們仍然在文化和軍事上不斷進取,所以看遍朝野,除了張華、賈模等寥寥幾人外,真正有才能的還都是高門士族中人。
王景風看他似乎有所深思,以為是他想起了戰場上的殘酷,忽然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噗嗤笑道:“你在想西平的事嗎,你有沒有受過傷呢?”
“背上有一記刀痕,胳膊上有個箭瘡如今還留著一塊印記,嗬嗬……打仗怎麼會沒受過傷?像那些伶優說的,趙子龍戎馬一生毫無傷痕,那都是編的。光是長阪坡一戰,肯定都千瘡百孔了。”毛騰回過神來,嗬嗬笑道。
“那我看看,好嗎?”王景風忽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