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時辰過去了,宋配卻還未回來。楚王的軍令又至:“司馬亮與衛瓘之官屬,無須過問,皆罷遣之;若不奉詔,軍法從事。”
朱默深吸一口氣,來回踱步,思忖再三,對毛騰說道:“即便日後楚王會遭清算,可如今我們越騎營是北軍中候直接管轄。倘若我們拖延下去,隻怕有違軍令啊。”毛騰沉下眉來,問道:“積弩將軍孟觀,還有強弩校尉李肇是否行動了?”
朱默忙道:“弩營是宿衛精銳,他們和我們不一樣,他們是一定要行動的。”
帳外腳步聲不絕於耳,附近的數營兵力想必已經聽令開拔了。又過了半個時辰,陸續傳來軍情,除了負責皇宮安全的殿中三部司馬和左右二衛外,其他的宿衛軍大部分已經行動。朱默終於忍不住了,說道:“公舉,再不行動。等楚王抓了汝南和衛太保,就會拿你我二人開刀了!”毛騰終於點頭道:“那我們也跟著行動,相機行事。”
自從晉朝建立以來,還從未有過京師內外三十六營中軍一齊行動的盛舉。然而這次行動,僅僅隻是為了又一次的政變。三十六軍的將軍、校尉都是各有心事。有想借著這次政變,來彌補前次政變封賞不足的;也有想見機行事來營救汝南王的;也有像朱默毛騰這樣,純屬虛與委蛇的。其中最為賣力的還是強弩校尉李肇,他因為孟觀做了將軍而他隻做了校尉而忿忿不平,對在鎮壓楊駿時自己猶豫不決而導致立功不如孟觀而大為後悔,他對這次楚王的行動,幾乎是卯足了力量。由於有李肇這樣瘋狂的執行者,而見機行事和虛與委蛇的,也隻好配合行動,沒有人敢冒大不韙去支持汝南王,這次的政變的結果,已經一目了然。
汝南王司馬亮幾乎毫無抵抗之力,等朱默和毛騰出營的時候,已經被瘋狂的李肇殺入,與長子司馬矩一齊被斬。而曾因平定鍾會之亂又殺害鄧艾而名動天下的太保衛瓘也被楚王瑋弟弟清河王司馬遐的部下榮晦殺害,榮晦與衛瓘有隙,不聽司馬遐的調度趁著夜黑擅自又殺了衛瓘的八個子孫。
楚王瑋看到京師精兵雲集,旌旗遍布,太宰汝南王司馬亮和太保菑陽公衛瓘幾乎是束手就擒,回到行館後頓時大感愜意,驚喜交加。笑道:“三十六軍齊動,如此盛舉,舍我其誰?”公孫弘終於還是憂心道:“殿下,此舉過大,恐怕震驚中樞,事後無法收場啊。”公孫弘汗流浹背,他本以為依著楚王的性子自己這番話定會惹怒楚王,可沒想到楚王聽罷卻是淩然一驚,半晌無言。其實楚王並沒有意料到,自己派發三十六軍出動,三十六軍的將校真會聽自己的話。可是他怎能想到,經過了上次政變的刺激,中軍的將校都已經將孟觀李肇的飛速升遷豔羨不已,都心癢難耐地等楚王再鬧一番了。
岐盛看到楚王瞠目結舌,大失平常威武,心中一橫,立刻諫道:“殿下,趁著現在的兵勢。除掉賈模和郭彰二人,斷賈後臂膀。屆時楚王攝政,天下方安!”
楚王魁梧的上軀猛地一震,瞳孔擴散開來,可是轉瞬即逝,怒道:“胡鬧!如此這般,你教天下士人如何服我?”
一貫謹慎的公孫弘也急忙諫道:“殿下,騎虎難下,不如放手一搏。”
楚王陰沉著臉,似乎有些躍躍欲試,可又有些顧慮不安,終於決斷道:“要除掉賈模和郭彰,必須要有理有據。我們且搜查汝南餘黨,然後隨便編造一個證據,就讓李肇去殺了賈郭!”
公孫弘急道:“殿下,李肇本就是賈後一黨。他怎麼可能會聽我們的話,去殺賈後的臂膀?”
楚王急道:“難道你要孤來殺?這般殺來殺去,孤早就成了禍國的罪魁,還如何以德服人,如何君臨天下!”
公孫弘和岐盛都猛地跪了下來,再也沒有說話。行館大廳內頓時鴉雀無聲,隻聽見楚王凝重而錯雜的鼻息聲兀自喘息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