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吏府東院靠後有幾座清雅的亭子,亭子一側是蔥翠的林蔭,青意盎然,而另一側,是一個極小的池塘,月色之下,幾隻白鵝悠然嬉鬧其上。
八角亭內六個丫鬟挑著燈籠,亭內燈火通明。
正座上是容晏安的父親容北辰,其右首是容晏安的母親容夫人。
容夫人年近四十,保養得卻極好,皮膚白膩光滑,長相極美,透著一股雍容華貴的氣質,那一雙同容晏安如星辰般的眼睛,她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嘴角很有弧度地翹起,還留有姑娘家的頑皮。
容北辰的左首,尚有一名年約三十三四歲的美貌婦人,嫵媚動人,身材豐瞍,一雙眼睛如同秋水一般,水汪汪的,另有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女,清秀可人,便坐在美貌婦人的身邊,一雙眼睛如同美貌婦人一般,清澈如水。
這美貌婦人乃是榮北辰的側室,閨名蘇嘉玉,府中上下都稱為“玉姨娘”,而少女正是玉姨娘的女兒,容晏安的胞妹容沁。
容晏安便是坐在容夫人的下首。
容夫人十七歲嫁給容北辰,嫁過來兩年,卻是一直沒有生育,容北辰於是納了玉姨娘為妾,孰知玉姨娘嫁入不到幾個月,容夫人便懷上了容晏安,而玉姨娘本是為傳宗接代而入門,卻也是將近兩年之後才懷上容沁。
本來身為妾室,本不能與正妻同桌用餐的,但是容夫人生性良善,平日裏與玉姨娘相處的極好,猶如姐妹,索性一道用飯。
容北辰對這些向來是不管的,容夫人既然如此,他也不會多說什麼。
容北辰剛剛四十歲,正是年富力強之時,身為元吏司的他,雖然已是中年,但是長相卻極其俊雅,風度翩翩,人中之龍。
容北辰隻吃了小半碗飯,便放下碗,向容晏安道:“晏兒,一個月後,鎮撫軍要出海差,你也跟著出去曆練一番,容家的男人,總歸是要到海上去的。”
“是,爹爹。”容晏安點頭應道。
這出海差嘛,說得好聽一點是出海巡查,震懾一下海賊,說不好聽一點,就是幾艘戰船到大東海深處轉悠幾下,然後回來,往朝廷上報時,在奏報上寫著“海賊猖獗,鎮撫軍出海擊寇,沉重打擊海賊之猖獗氣焰,然匪眾聚寇成疾,力求更加凶猛打擊海賊”雲雲,實際上便是找朝廷索要軍響。
容宇辰如今在燕都貴為內閣大臣之一,又身為戶部尚書,完全有能力在朝堂進言,然後拔下一筆銀子來,加強軍備。
這海賊猖狂了近百年,梅沙海鎮撫軍的實力,若是傾力打擊,恐怕幾十年前就掃清了。
不過若真是將海賊掃除了,這梅沙海鎮撫軍恐怕早就被裁撤了,容家斷不會做這樣的傻事。
深夜,東院正房,容北辰坐在窗邊,抬頭望著陰暗的夜空,神色間顯得有些憔悴,而容夫人沏好了茶,端過來遞給容北辰,柔聲道:“老爺,你今兒個回來臉色一直不好,桌上我也沒多問,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容北辰苦笑道:“還不是稅收的事兒。”
“稅收?”,容夫人眨了眨美麗的眼睛,道:“各縣各戶不都是每季都按月交稅嗎?”
容北辰將茶杯放在旁邊的桌子上,眼中帶著一絲憤怒:“倒不是不交稅,隻是溫驍越發過分,這一陣子的商稅又漲了一成。特別是漁行,竟硬生生漲了兩成。商稅一漲,魚市也跟著跌價,漁民們冒著風浪整月整月在海上打漁,本就掙不了幾個銀子,這價兒一跌,那就更掙不了幾個活命錢了。”似乎口有些幹,容北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繼續道:“老百姓掙得銀子少了,可是朝廷的稅收可不減,咱們要應付朝廷的稅收,每季都要往朝廷交足額的銀子,自然不能擅作主張減低百姓的稅收,如此一來,時間長了,隻怕百姓對我們容家會有怨言的,溫驍這樣弄,是要讓我容家失人心啊”
“我梅沙海郡一半人是靠打漁為生。”容夫人柳眉微蹙:“魚市價兒一跌,那可就有一半的梅沙海人受害了。”
“誰說不是,去年這個時候,每斤魚物還能賣上二十二文錢,到如今,隻能賣到十四文,那可是跌了近一半。”容北辰眼中怒意極盛:“隻怕這還不是頭,說不準哪天溫驍又要興風作浪,還要折騰老百姓。這日子久了,大家夥兒就算知道罪魁禍首是溫驍,但我們容家作為梅沙海郡第一世家,若不出麵解決,搞不好百姓的怨恨怕是要怪到我們容家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