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第1章(1 / 2)

及笄之年到了。

我三月初的時候去過一趟紫荊城,春花漸次蘇醒。路過潔白如雪的梨花樹下,摘下一節帶著花瓣的枝木,別在腦袋後麵將頭發挽起。纖苞淡貯幽香,瀟灑輕盈。

葉知秋剛剛擺攤賣完豆腐往家裏趕,路遇了停留在遍地梨花樹下的我,便開心的湊了上來。與我同歲的她,是大雜院裏長大的姑娘,小時候因為一些故事我也曾在那個院兒生活過幾年,不過後來被接回了都察院都事木良的府上。

知秋出落的越發水靈了,城南一帶的百姓都管她叫豆腐西施。她的豆腐攤上現在盡招一些地痞流氓來打攪。當然了,因為楚楚可憐的模樣,也有不少公子俠士一次次前來英雄救美。

“逢春,今日那麼晚了,你怎麼還沒有回你府上去。“她提起竹籃子,遞給我,“你不是說我磨豆腐好吃嗎,這裏還有些沒有賣完的,你拿回去吩咐府上的廚子去做。”

我點了點腦袋,示意身後的丫鬟接過她的竹籃子。吟吟笑道,“你這隔三差五就給我府上送豆腐黃豆,就差沒把自己送到我府上了。”

我的話音剛落,就瞧見遠處有位馳騁的白衣少年打馬而過。風吹馬蹄疾,落盡長安花。

在落花紛飛的街道上,少年向我們靠近,我及時收回剛剛眼裏煥發的流光,才發現葉知秋也有一副少女懷春的雙眼凝視著那個人。

少年郎瞥見了知秋,剛剛還冷峻的眸子閃過一絲驚豔,如同看見了朗空中皓月的絕色。可他,並沒有停下。

那位少年的背影漸行漸遠了,我也與葉知秋別過。心中有些複雜的失落感裹挾著我不願意承認的嫉妒。

一直跟在我身後亦步亦趨的丫鬟兒木槿才敢開口感歎道,“這知秋姑娘可真是出落得越發水靈了呢。”

望向木槿手中提著的那個盛滿白嫩豆腐的竹籃兒,我溫雅笑道,“是啊,當真和這豆腐一樣,白嫩水靈,膚若凝脂得叫人羨慕。”

木槿若有所思地點了點腦袋,無意間說,“小姐,知秋姑娘的眉眼與夫人倒是有幾分相似呢。”

一語驚起心中不安,使我不由得神色一凜,“閉嘴!這種話以後不許再說!”

見素日裏溫婉敦厚的我徒然發狠,木槿不明所以,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忙得低頭認錯。我不在言語,漠然前行。內心的不安惶恐讓我早已萌生的念頭愈發堅定!那就是盡量不再與葉知秋往來!

今夜晚膳簡單,有一道切片整齊的臘肉火腿,盤邊還吊墜了三兩顆薄荷葉。

我愛臘肉的滋味,配上綠波般清嫩爽口的蔬菜。去年冬天被撒上晶瑩剔透的雪鹽,然後風幹,被掛在灶頂煙熏了一段時日,熬來了春天。等來了新生的綠油油嫩菜,炒著吃,煮湯吃,都別有一到風味。

正在用膳的時候,父親突然提話,今日下午京城裏有名的媒婆來說親了。我心中咯噔一跳,靜待父親將話說完。

“這門親事若是成了,說起來還是我們高攀了人家。這劉清慰現在是禦前侍衛,父親又是翰林院試讀,這品級家世論起來,我們逢春嫁過去也不會吃虧。”

我隻是低頭吃飯,心中卻百轉千回。父親木良是個七品小官,沒有什麼懷才不遇的梗在他身上埋下坎坷的仕途命運做伏筆。他本身就無德無才、安於現狀。拿著不多不少的俸祿,養活著幾口家眷家奴就覺得人生使命、大誌抱負已經完成了。可是就此讓我嫁了人,我卻心有不甘。我在大雜院的童年回憶就像是沾了鹽水的皮鞭不斷地抽打著我,讓我拚命想要脫離溫飽無依、窮苦病痛、受人猥褻汙辱的泥潭。終於,我還是抬起了腦袋,小心翼翼的說道,“可我聽舅舅說,馬上就是三年一度的選秀之年了……”

話音剛落,就聽見父親歎了口氣,欲言又止。我知道,父親常說一入宮門深似海,當初姑姑就是先帝後宮的三千繁花中的一朵,可是卻活生生的熬成了白頭宮娥都未曾見過先帝一眼。父親是想我避免淒苦凋零的命途。可是!若能做枝頭獨秀,又何懼凋零!

麵對眼前綠油油、水靈靈的蘆蒿配上臘肉做的菜肴,我已然食欲大減。

見到劉清慰,已經是半個月後。天空朗朗,晴好明亮。我漫無目的地坐在山茶花簇擁著的涼亭裏,黑色發梢被風帶起,鵝黃色的羅裙染上了幾片清香。劉清慰經由家中下人引路來到我麵前。他彬彬有禮,穿著一身銀色長衫,腰間環佩簡單卻造價昂貴。看起來,約莫比我大三四歲。

我起身,微笑得體,朝著他欠了欠身,“劉公子好。”

“逢春妹妹好。”他俊朗剛毅的眉宇麵對我時卻柔和了幾分。早探聽過他的消息,據說是個正直磊落、氣宇非凡的少年郎。如今看來,確實有那麼幾分官家子弟的貴氣。

他的目光由我淡施粉黛的麵容移到了手中捧起的書卷上。“妹妹剛剛可是在讀書?讀的都是些什麼書?”

我趕忙將手中的李清照詞本藏於身後,神色羞煞了幾分,“都是寫女兒家的讀物罷了,清慰公子莫要見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