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逢三月春,我抖掉早上從馬車上帶下的清霧,感受眼前這般夢影。
總覺得我隻是下山去買了個自己愛吃的豆沙燒餅,再偷偷給師兄帶了幾塊桂花酥糕,想著師父會不會因為我晚歸而責備我,師弟又得意偷笑再一起被罵……
沒想到,這一轉身,七年已踏入石板下黃泥。
我指尖碾著一片剛出芽的柳葉,看著老街延伸出的新枝,退怯了。
好生熱鬧。
“老張啊,照例!嘿,我感覺我們茶鎮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
那名為老張的黝黑中年男子抿著嘴不甘拿起那已被包漿的葫蘆勺子擺手:“天蕪門掌門這一去,新掌門登位,怕是以後再也不會這麼熱鬧咯。”
發亮的木勺舀了一層豆花飛向那人手裏的竹碗,那人被新鮮豆香牽走笑意眼神:“老張你太悲觀!聽說,新掌門看著年輕了一點,這幾年師門可都是實打實新掌門在打理啊,咱們這幾年的風生水起難說不要感謝人家。”
隨著那人熟練的丟進幾個錢幣的聲音,老張不屑的哼了一句:“牌頭,牌頭最重要!今天怎麼沒放糖。”
“老掌門死了,吃糖也心苦啊!”
“小子,照舊三碗半麼!”老張盯著我,我慌了,這麼多年了,難道這老豆花王還記得……
我深深咽了一口唾沫,不知怎麼回複,他確實盯著我。
隻是一碗豆花,為什麼我要這麼緊張。
“不y——”
“照舊啊,張爺爺快點噢,我哥已經買好了包子,在那邊等我呢。”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從我旁邊風般衝過,叮叮哐哐一把錢幣歡快的跳入木桶。
“得嘞!今天好早啊。”
“嗯,我奶奶說了,要在今天中午前去老掌門下葬前拜一下下老掌門。”
“喲,老張你這兩天生意好啊,看。”
順著那路人手指看去,茶山山腰上唯一一條通往山頂必經路,隱約透著不斷移動的人點。要知道平常無事時,若是盯著那路一刻鍾,也見不得能看個人影。
賣豆花的老張這回真的望著我了:“欸,那個,是遠鄉新來的麼?要上茶山麼,先搞點吃——”。
麵對那三人眼神,我搖搖頭離開。
“人活著還清靜,死了熱鬧。”
“指不定是去巴結新掌門的。”
走在街上,到處都談論著明天天蕪門老掌門下葬的事情,我這才發現我手掌一層薄汗。
望著高聳的茶山,我順路拐進旁邊小店,想著是否要備幾天幹糧。
“老掌門,有三個徒弟。”淡淡的低劣酒味從旁邊傳來,我順著聲去,三個中年漢子正喝著,第一個漢子得意伸出三個手指。
這可是清晨!就醉成這般,真是……成何體統。
“嘿!我聽說——”第二人故作神秘,六分醉意:“老掌門有四個徒弟。”
哐的放碗聲,另一個人哈哈笑起來:“你們兩別胡扯了,這茶山就兩個弟子,這兩天上山拜的人都看著呢,那個看起來年輕一點的是二徒弟,那個著麻布上褂,紫灰色絨褲看起來和咱們差不多大的是大弟子,好像叫——蒲什麼?噗通,好像叫這個。”
第一個人一把掰直第三個人無名指:“錯了!是三個,有一個死了。那個時候你還沒來,死的是武功最厲害的一個。對吧。”他又看向第二人尋求論證。
第二人無畏搖頭:“至少三個,論武功,新掌門那小孩一樣如……看起來根本達不到老掌門的要求,根本想不到怎麼會傳給他,還不如那個噗通好。”
“噓——”第一個人:“這幾年掌門身邊就這一個弟子,有人說,是新掌門用毒……”
他們警惕起來,環顧了四周,察覺到了我和旁邊那一桌對他們的關注目光,我若無其事走開,心裏卻暗自發笑。
尋得一處房角,我叫了三日幹糧加一碗素麵。
“嘿,您這看起來,是外鄉來拜謁掌門的吧。”小二忙的不可開交,快速記下我要的東西:“您這是第一次來茶山?來最後看一眼老掌門,還是看新掌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