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蒙蒙,酉時已到,合宮陸續派人出去打探,願能盼得金少監來。
金少監是宮闈局的宮闈局令,掌管侍寢內務,人稱金大首,頗受皇帝信任。
從龍首殿退出來,金少監暗自搖頭,這批新進宮的主子,恩寵終究還是抵不過盛寵多年的淑妃娘娘。
“今夜和歡殿掌燈!”金少監拂塵一甩,急匆匆地下去準備,心想著以後萬事還是得緊著和歡殿才成。
現如今宮裏宮外,誰不感慨一句淑妃娘娘獨得聖心。
新人進宮將近一月,除了住在梧桐閣的宜寶林,其餘幾位早在進宮的頭幾日便侍奉過皇帝。
可也僅是人人一回,接下來的半月有餘,幾乎日日都是淑妃掌燈,偶爾會喚得麟趾宮的薛才人作伴,即便留夜的次數屈指可數,卻也儼然是人們口中的“新寵”了。
而殿選那時出盡風頭的宜寶林卻好似被皇帝遺忘,從未宣召過。
“今兒吃什麼,可還有蓮葉羹?”
梧桐閣方才點上燈,丁姝由折珠侍奉著穿上外裳,秀發未挽,十四歲的麵龐稚氣未脫,一雙桃花眼作襯,當真是嬌媚至極。
“寶林真是日日不忘了吃。”汀蘭將溫熱的蓮葉羹移到她麵前,以她的位份,一共隻得了六樣菜,葷素有序,倒是不曾苛待她。
丁姝歎氣,若家中沒有出事,她便這樣自由自在過一生也挺好,左右皇後娘娘是個好皇後,從不苛待宮妃,每年過年順著晉一級,待皇帝百年,說不定還能撈個太嬪當當。
汀蘭見丁姝出神,便知她又在想些什麼了。
“寶林可忘記老爺還在家中待審。”汀蘭為她夾了一塊四喜丸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她自然忘不了。
丁姝的父親不過區區七品縣丞,遠在江州,為人剛正不阿,卻不知卷入了何等嚴峻的宮廷秘辛,被暗中壓入大牢,借著謀逆的口子原先便要斬首。
薛家與丁家原是摯交,如今薛家已是朝中新貴,皇帝陛下跟前的紅人,不可能見死不救,便聯係了江州刺史將此事徹查。隻是這案件牽連頗多,待水落石出恐怕是無須指望了。
如今唯一的希望便是丁姝,願她能在宮中一搏,將丁家摘出。
否則一頂謀逆的帽子扣下,隻怕往後丁氏都不複存在了。
“老爺可是全憑著寶林您,才免去了牢獄之災,如今安然無恙被圈禁在府中。”汀蘭原是尚服局掌管琮璽符節的典儀,因受過丁家大恩求了皇後分來梧桐閣的,因此對丁家一事格外上心,“寶林可不能坐以待斃。”
“自小主入宮已經快一月了,那三位主兒都見了天顏,唯獨主子您。”折珠替丁姝抱不平。
丁姝坐下拿起竹筷,夾了一口丸子放進口中,麵色輕鬆,“總得等待一個時機。”
她也不知皇上這是抽了哪門子的瘋,隻覺得是因著宮中美人多,而近些日子淑妃的生辰將至,才將她拋諸腦後了,卻是未曾想到是有人暗暗給她下了絆子。
畢竟宮中不缺美貌之人,屬淑妃與蕭婕妤最盛。淑妃清冷高貴,驚豔過人,蕭婕妤乃是人間富貴花,豔麗萬分,哪一位都不輸她分毫。
即便丁姝的嬈與媚都是存入骨子裏,僅僅一個眼神都能讓人欲罷不能,可是見不到聖顏,又如何施展呢。
“咱們寶林年紀小,先前溫充儀剛入府時,也是等了小半年才去侍奉皇上的。”汀蘭將清蒸麥菜移去丁姝麵前,“寶林且寬心些。”
汀蘭入宮時日長,宮中不乏摯友,梧桐閣日漸冷清,她不是沒有打探過一二,傳言便是皇帝覺得她家主子年歲過小。
可這是後宮,若是頭一個月都不能讓皇帝記著你,那還談何以後呢。
不過轉念一想,丁姝的容貌令人見之傾心,年齡雖小,身段極佳,一身冰肌玉骨,天生的一骨子媚態,尤其是那雙眼長得極好,清瀾無波,卻因眼角一顆痣,變得嫵媚動人。
嬌媚與稚氣合二為一,是最讓人欲罷不能的。
何況自家寶林雖看著不諳世事,實則內心是個有主意的。得寵應該也是遲早的事兒。
汀蘭稍稍安下心,靜靜地伺候丁姝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