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從哪裏來的……不知道家裏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不是……不是我做的……”
顏染白僵在這被風扇吹得滿天紙片飛飄的房間。她陷入了一個瘋子的世界,誰來救她?為什麼聲音這麼好聽的人居然是個瘋子?這孩子說不定是他從哪個母親的懷裏搶來的,她神經質的幻想立刻發作起來,前南自語著:“怎麼會這樣呢?怎麼會……”
“對不起。”江夙砂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個瘋子,他怯生生地道歉,“對不起……”
“你……還清醒嗎?”顏染白倒抽了一口氣,“我們應該先照顧好孩子,你……你把袋子裏的衣服拿出來好嗎?”
“嗯。”他立刻微笑了,順從地把嬰兒的衣服遞過去,還耐心地解開了包裝袋。
看來他的情況還不嚴重。顏染白把嬰兒放在沙發上,先給他穿上一套衣服,換上一塊新的尿布,然後問:“有熱水嗎?”
“嗯,我出去的時候熱了牛奶。”江夙砂轉身去廚房,過了一會兒回來,手裏拿著裝著溫熱的牛奶的可愛的嬰兒奶瓶,他把奶瓶遞在顏染白手裏,輕聲說,“是新鮮的無菌奶。”
顏染白有些呆。他像瘋了又不像瘋了,為人很斯文,甚至有些怯弱,做事很細心,甚至很溫柔,可是看這屋子的狀況,實在不可能是正常人做出來的事。那些滿牆亂劃的刀痕,被削成一片一片的文件,完全可以透過這些刀痕看到主人那個時候是多麼瘋狂了。
定了定神,顏染白專心給哭累餓壞的孩子喂奶,
“這屋子怎麼能住人呢。”她嚐試性地試探江夙砂是否正常,“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不是故意的。”江夙砂有些恍惚,“我不知道,不是我做的。”。
“真的不是你做的?”顏染白臉色白了白,“那是誰做的?”
“我……我不知道。
江夙砂看起來簡直有些“害怕”她了,那無助的眼神幾乎讓她覺得自己正在欺負一個受傷的孩子。
“你和孩子暫時住到我家裏去好嗎?這裏太亂了,可能要請專業的裝修公司重新裝潢才行。”顏染白定了定神,她一下子撿到了兩個娃娃,一個嬰兒也罷了,還有一個似乎是神誌不清的美少年,這下子她單純安靜的日子該結束了。
“嗯,對不起。”江夙砂依然溫順,仿佛一點脾氣都沒有,隻要有人命令他向東他就向東,叫他向西就向西。
顏染白悄悄歎了口氣,“那麼把門關了,拿了必要的東西到我的公寓去休息吧,這裏已經不能住人了。”
所有的東西都被毀了,電視、掛畫、沙發、床鋪……所有的東西不是被砸破就是被刀劃破,簡直就像一間鬼屋。
一個小時以後他們就已經在顏染白的家裏了。
她家是一間兩房一廳的公寓,父母去世以後,一間房做了她的書房,裏麵擺放著無數書籍和她的電腦,另一間房是她的睡房。現在她把嬰兒安置在她自己的床上,和江夙砂坐在大廳裏喝茶,一邊考慮著如何處理目前混亂的景況。
“江先生……”
“叫我夙砂好了,別人都是這麼叫我的。”
“夙砂,我想問你是不是最近受到什麼刺激?為什麼……嗯,為什麼你家裏會弄成那樣?”顏染白給夙砂倒了茶。
“不是我做的。”江夙砂雙手捧著茶,輕聲回答。
顏染白突然有些憤怒,“不要逃避了,你家裏可是隻有你一個人,我不相信一歲都不到的嬰兒會拿刀。夙砂,你現在住在我這裏,至少我應該了解你究竟出了什麼事。”她眼神清正地看著江夙砂,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我家裏絕對不容許你拿著刀到處亂劃,如果你做出了那種事,我會立刻報警的。”
江夙砂的眼神變得極度吃驚,他愣了足足有兩分鍾,“我……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顏染白一刹那隻覺得匪夷所思到了極點,驚詫莫名地看著他,“你不記得孩子是怎麼來的,也不記得家裏為什麼會變成那樣?那麼之前呢?今天早上、昨天早上、前天早上你在做什麼?”
“工作。”江夙砂立刻反應,“我去了錄音棚,前天參加了一個電視座談,那是我的第一個電視座談。”
不錯,江夙砂在聲優界名氣很大,但很少接受采訪,更幾乎不在媒體上露麵,否則以他如此出色的長相,不僅是聲優界,連演藝界都會關注他了。
顏染白追問:“參加電視座談以後呢?”
“我開車回家……”江夙砂慢慢回憶,“一直在開車……”
“那車在哪裏?”顏染白繼續追問。
“車?”江夙砂怔了一怔,“我……我不知道……”
“開車以後呢?”
“我開車,然後遇到了一個朋友。”江夙砂怔怔地說,“後來我就不記得了。”
“你想清楚,到底是哪個朋友?”顏染白幾乎要搖晃他了,這是關鍵的一點,隻要他突破了,一切事情就都清楚了。他遇到朋友之後肯定是受了什麼巨大的刺激,才變成了這個樣子。車子也不見了,還多了個孩子,隻要問他的那個“朋友”一定能清楚。
“我……我……”江夙砂有些害怕地看著她,不安地握著茶杯,那雙無助到了極點的眼神,讓顏染白幾乎都有犯罪感了。她慢慢舒了日氣,再逼下去他大概就要被她嚇壞了,他是個像琉璃水晶一樣輕輕一磕就會碎成一地的娃娃,什麼都承擔不起,“想不起來就別想了,好好睡一覺吧。”她歎氣,指指裏麵的洗手間,“先去洗個澡,我來做點東西吃,別太緊張。”
“嗨!”他低聲回答,乖巧得像隻貓兒。
過了半個小時,顏染白煮了兩碗泡麵出來,打開廚房門的時候江夙砂已經洗完澡出來,正給那個嬰兒喂奶。他的容貌纖細美麗得猶如琉璃,抱著孩子站在窗前,一邊給孩子喂奶,一邊微微有些迷惘地看著窗外,全身上下流露著一股溫柔的母性,還有一份怯生生的孤獨。
顏染白歎了口氣,真是讓人無法丟下他不管的人,奇怪他以前一個人是怎麼過的。“吃飯了。”
“啊——”江夙砂如夢初醒般地回頭,輕微有些不安地解釋:“他……他餓了。”
“我知道。”顏染白展頗一笑,“是我不懂得照顧孩子,你比我還細心。”
“嗯……”江夙砂似乎想說什麼,終是沒有說出口,安靜地坐下吃麵,連好吃不好吃都不說,隻是乖巧地吃麵。
傀儡娃娃!顏染白苦笑,要人家拉一下線才做一個動作,不詢問的話就沒有反應,“看不看電視?”她試探地問,也許做聲優的是不屑看電視的吧?電視裏太多配音的聲優都是常見的同行,可能看起來會沒有美感。
“嗨。”江夙砂的筷子停了一下,輕聲回答。
“你平時看什麼電視?”顏染白打開電視機,一台一台地搜尋節目,八點鍾正是電視黃金時段,每台都在演著如火如茶的愛情故事。
“我不看電視。”江夙砂輕聲說。
“我平時也不看,我喜歡看書。”顏染白微笑,“看電視總覺得沒有幻想的餘地,不如書本或者廣播劇有想象的空間。”
“嗨……嗯。”江夙砂輕輕應了一聲,有點漫不經心。
“墜落如畫——生死懸崖,贖罪而生的十字架。多少年!擦肩回家,麵對同一個衣架……墜落如畫、生死懸崖,閃爍淚光的十字架。他和她,血中紗,交疊在彼此的屍體下啊——”突然電視裏傳來熟悉的歌曲,顏染白微微一呆,把節目選定,仔細一看,是音樂娛樂台的八點強檔的一個藝人采訪節目,采訪的正是江夙砂。
微微拂下臉頰下緣的柔順的發絲,容貌纖細漂亮,整齊的西服,電視上的人赫然是江夙砂,可是電視上的江夙砂和她身邊這一個完全不同,第三次完全不同的感覺。江夙砂——這個她自從遇上了就變幻莫測的人……
怯弱纖細的人、搖滾的房屋,還有他這電視上的形象,他究竟是怎麼樣一個人?身邊這個精致纖細的琉璃娃娃當真就是真正的江夙砂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