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滿奇特符文的房間裏,年幼的女孩麵色嚴肅地看著已經拿出傳送卷軸的布雷德,伸手將卷軸從對方手裏抽出。
麵對老人的疑惑的表情,葉君瑤平靜的語調裏帶了一絲審問:“布雷德,告訴我,作為教廷十二紅衣主教之一,僅次於教皇的你,殺過人嗎?”
布雷德心髒猛地一緊,猝然對上了年幼的神子的雙眸,他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那不是一雙屬於幼童的眸子,裏麵沒有孩子應有的天真與稚氣,但是也沒有成年人的麻木與晦暗,就像兩汪清澈的湖泊,平靜地倒映出他驚恐地表情,但是同時他又本能地感知到,這雙眸子看的不隻是他布雷德,還看到了他身後殘破不堪搖搖欲墜的教廷。
神子大人在透過他審視教廷嗎?
布雷德很眼熟這樣的眼神,他在教皇身上見過很多次,這樣冷淡到近乎漠然的姿態,雖然麵帶微笑卻是不容欺瞞地詰問。
【她想知道的是教廷有沒有殺過人。】
布雷德抓住了這抹一閃而過的念頭。
這就是被神之種認可的神子嗎,哪怕不曾被聖池洗禮覺醒力量,但僅憑現在的壓迫感,竟讓他感覺在麵對全盛時期的教皇大人。
他再次跪在了地上,頭顱深深地朝葉君瑤低下,露出脆弱的脖頸。
“回神子大人,教廷一直庇護著信仰吾等的信徒,甚至經常於普通民眾間布施神明的慷慨。”布雷德低著頭,感受著投注在後背的目光,他舔了舔幹澀的嘴唇,猶豫了一下道:“但是,您知道的,總有人被邪惡誘惑,做下冒犯神明的罪行,那是已經成為邪惡陣營的犬齒,應當被神明責罰。”
“冒犯神明確實應該接受神明的責罰,教廷如何責罰他們呢?”
被得到認可,布雷德膽子大了不少:“血族是萬惡的源頭,是挑起戰爭與動蕩的赫卡忒,我們會將其綁在十字架上,在他們的胸口插上銀器防止他們恢複,然後在陽光最炙熱的午時將其燒死,至於被他們迷惑的犬齒異端,我們體恤他們曾經是善民,往往會給予絞刑,這樣他們還能有來世。”
“哦?刑法是由教廷執行還是由皇室執行?”
“兩者皆可。”布雷德感受到子符傳來的異動,顧不上冒犯,抬頭看向葉君瑤,慌亂的他並沒有發現後者眼底的戲謔。
“神子大人,血族知道您失蹤了,我們得趕緊走,不然——”
“可是我沒想走啊。”葉君瑤把玩著手裏的傳送卷軸,看向布雷德的表情就像個無辜的孩子。
“你想想,我在血族,吃血族的,喝血族的,還隨便花血族的錢,作為神子,我可是一直在給血族找麻煩,跟你離開的話就得變成躲在陰溝裏的老鼠,多不劃算。”
“可是,神子——”布雷德氣急,卻不敢真的上前奪取傳送卷軸,這位對教廷忠貞不二的信徒,骨子裏都帶著對神明的信仰。
葉君瑤歎了口氣,緩緩道:“我想知道的已經夠了,洛璃,把他帶走吧。”
布雷德錯愕地看著推門而入的血族,強大的威亞壓迫的他連反抗的心思都無法升起。他呆滯地看著神子,眼裏是濃濃的不解和訝異。
教廷的教義一直都教導他要無條件的追隨神子和教皇的腳步,他也一直自豪於他對教廷的忠心和忠貞,然而現在,事實卻將真相殘酷地擺在了他的麵前。
神子大人,背叛了教廷,站在了罪惡的血族那一邊。
年近甲子的壯碩老人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他抓著頭發,表情開始猙獰,嘴裏喃喃著“神子大人”,逐漸喪失了理智。
“布雷德。”葉君瑤喊了一聲。
老人注視著對方平靜的眸子,恍然發現這雙眸子與教皇大人的不同之處,眼前的幼年神子,眼裏有悲憫,那是教皇大人不曾有過的感情。
“或許你一直覺得教廷是至高的正確,但是布雷德,很遺憾的告訴你,神明要的是世間萬物的共同歡欣,而不是一定要分出個善良邪惡你死我活。”葉君瑤皺著眉頭,平靜的道:“當你們將普通人歸為異端送上絞刑架的時候,你們教廷就已經和你們嘴裏邪惡的血族無異。”
不再理會失魂落魄的布雷德,葉君瑤現在隻想回去找帝修聊聊天,說什麼都好。
一直壓在心頭的疑惑終於解開,她現在很確定血族能成為她最好的幫手,而不是世界意識以為的死敵。
那些靈魂的顏色,其實是靈魂造下的殺孽,不是靈魂本身產生的惡念。世界規則高於世界意識,祂注視著這個世界的每一個生靈,記錄著每一個生靈的善與惡,熱愛生活樂於助人的人靈魂幹淨潔白,犯下殺孽的人的靈魂烏黑混沌,規則隻能通過靈魂做過的事情來決定靈魂的黑與白,卻並不能通過靈魂的黑與白來斷定靈魂本身的善與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