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蘇諾一個人在客廳的地上坐了很久。
幫派裏來往的兄弟不敢多看她一眼,也沒有人敢來扶她,或是安慰一句。
人人都知道,這個少夫人怕是失勢了。
蘇諾步履虛浮地回到霍家,霍展不在,據說要親自去視察一部分歐洲的產業,當天下午臨時買的飛機票,回來的時間遙遙無期。
幫裏一天天忙碌起來,她能看出來,要打一場硬仗。
要和誰開戰呢?
在這芒城,除了白家還有誰?
霍展一心要為李夢箐“討回公道”,無論她怎麼阻止都不管用,在幫裏,她早已說不上話。
她背叛霍展的事情早傳開了,不知道出自誰口,但風言風語越來越多,大家看她的眼神都變了樣,當麵不尊重已經是家常便飯,更別提背地裏使小絆子。
幫裏人都知道李夢箐現在是少爺麵前的紅人,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轉正了,所以也更樂意聽她的話。
蘇諾去找了李夢箐。
李夢箐站在落地窗前,白色的窗紗被風掀起,她一身白裙,背影美得像個天使。
隻是她一轉過來,臉上冷酷的神情,硬生生把那股美好氣質逼退了。
“你終於來找我了。”
蘇諾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站住。
她沉默了一下,才開口。
“我答應你,離開他——隻要你勸他,放過我哥哥。”
她也不傻,自然知道,現在唯有麵前這個人,能勸動霍展。
李夢箐徑自在一旁的藤椅上坐下來,那姿態,仿佛她才是這間屋子的女主人。
她瞎掉的眼珠轉向她的方向,得意地笑了。
“現在才同意?可惜,過了這麼久,我已經改變主意了。”
蘇諾屏住一口氣,知道不是動怒的時候。
“說吧,現在,你想要什麼?”
李夢箐纖細而白皙的手指,慢慢抬起,撫上自己的眼眶。
那裏麵的眼珠,空洞而茫然。
她慢慢道。
“眼睛。我要你的眼睛。”
蘇諾將胸腔裏憋著的一口氣,緩緩吐出。
她死死盯著李夢箐,她知道對方能感覺到她的目光。
然後,她逼問。
“你的眼睛,不是我哥哥弄瞎的,對不對?”
李夢箐愣了一下,接著笑了。
“是不是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隻要阿展認定是他,那他就是死路一條。”
麵前的女人,麵容嬌俏,聲音甜美,可是說出來的話,卻讓蘇諾心驚。
“好,我答應你。記住你說的話。”
她沒有反駁的餘地,張了張嘴,最終卻隻吐出一句,轉身。
蘇諾去了醫院,驗血,配型,整個過程很快。
李夢箐催得很急,她所剩的時間不多。
被推進手術室,注射了麻醉劑之後,蘇諾昏昏沉沉的,仍覺得這像是一場夢。
如果真的是一場夢就好了,醒來,她仍在和霍展的婚禮上。
這麼想著,眼前的無影燈漸漸黑下去。
那是蘇諾看見的最後一縷光線。
醒來之後,睜開眼,眼前依然是一片黑暗。
蘇諾用力眨了眨眼,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是個盲人了。
心髒突然跳漏了一拍。
憑著敏感的觸覺和嗅覺,她能感覺到自己身處熟悉的臥室中。
“你醒了?喏,吃飯吧。”
一個陌生的女聲,伴隨著餐盤擱在床頭櫃上的聲音,讓蘇諾瞬間警惕地繃緊了神經。
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這是李夢箐新請的傭人。
自從她來了霍家之後,把家裏的傭人都新換了一撥,現在整個宅子,幾乎全是她的人了。
蘇諾張了張嘴,嗓子幹澀。
“能幫我倒杯水嗎?”
女傭哼了一聲,不情不願地去給她接了一杯水,嘴裏嘀嘀咕咕的。
“真以為自己還是霍家少奶奶呢,這麼大的架子?”
遞過來的水冰冷沒有溫度,蘇諾喝了一口,整個胃都痙攣成一團。
她默不作聲地放下水,狀似不經意地詢問。
“少爺呢?”
女傭語氣中的不屑更甚了。
“少爺?他自然是沒有回來了。想想也是,娶的女人千方百計地想著怎麼出賣他,他能願意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