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雙又夢到了那天的情景。
他們三人被逼到絕境,身前是步步緊逼的刺客,身後是水流湍急的燕赤河。
“公主不要怨我,要怨隻能怨您命不好,去陰曹地府告狀也要找對人。”刺客舉刀砍過來,連雙心如死灰,她要死在這了嗎?
“公主快走!”小雪轉身將她和元寶推下河,而小雪自己被刀從背後一劈為二。
溫熱的鮮血濺到臉上,滿目鮮紅……
“啊!”連雙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她臉色蒼白地捂著胸口喘息,冷汗浸透了衣衫。
半晌連雙虛弱地靠在床頭,小雪的死是她無法忘記的噩夢,連雙裹緊被子,沒有溫度的房間竟比記憶中的河水還要冰冷。
一年前,她還是北辰無比尊貴的公主殿下,父皇疼著,皇兄寵著,直到皇兄意外身亡,父皇重病不起,叔父趁機逼宮篡位,父皇拚著最後一口氣將她送出皇宮。
那日她與元寶被水流衝到大燕境內,路過的百姓救了他們。為了躲避叔父的追殺,主仆二人一路向南,也許是上天眷顧竟讓他們逃到了大燕的京城。
進城後從路邊的乞丐那裏聽說陸府在找衝喜的娘子,陸二公子久病不起眼看快不行了,陸家要給他娶親衝喜。
明眼人都知道姑娘嫁進去就是守寡,若是陸家不仁搞不好還得讓新娘子陪葬,但凡有點良心的爹娘絕不會讓自家閨女進火坑,所以哪怕是將軍府也無人敢嫁。
追殺他們的人也跟進了京城,倆人已經走投無路,元寶便化成老乞丐,扮做“爹”將連雙賣進了將陸家衝喜。
陪葬不陪葬的那是日後的事,眼前最要緊的是活命,等嫁進去連雙才知道陸府乃鎮北大將軍陸崇的家。
鎮北鎮的哪個北?就是她北辰啊!
雖然現在北辰是叔父做皇帝,可她父皇是北辰前皇帝,她是北辰公主,連雙這是一頭撞進死對頭家裏來了。
後悔已經來不及,追殺她的人一直在京城尋找,所以即便害怕,連雙也隻能躲在將軍府。
二公子陸幽熬了幾天還是走了,還好陸夫人沒有讓連雙陪葬,而且還答應她,守滿一年便給她銀子放她離府,為了銀子連雙誓必要待夠一年。
況且這世上可沒有比鎮北將軍府更安全的地方了,任誰也想不到她會在陸崇家裏。
慶幸的是陸崇駐守在北部邊疆很少回京城,陸家上下又無人將她放在眼裏,對她關注甚少,所以連雙在將軍府安然無恙地待了半年。
“太陽都曬屁股了,還不起?”丫鬟春蓮在門外用力敲門,“還真把自己當少夫人,金貴起來了。”
見房內沒有動靜,春蓮不耐煩道:“早飯放門口了,少夫人自己個起來拿進去吧。”
丫鬟冷言冷語連雙並不在意,自己寄人籬下,陸府能讓她容身保命,哪裏還顧得上旁人的態度。
打開門,冷風像刀子一樣刮到臉上,連雙趕緊將飯菜端進來,趁還有溫度悶頭吃起來,逃命的日子她嚐遍了人間冷漠,如今有的吃就不錯了,而且陸家夥食不錯,今日就有雞腿。
連雙將雞腿用油紙包好,準備等會兒給元寶帶過去。她躲在將軍府有飯吃有床睡,元寶就慘了,整日東躲西藏,最近才在一戶人家租了間偏房住下。
填飽肚子連雙暫時忘了今晨的噩夢,既然無能無力不如順其自然,否則豈不是辜負了小雪以命相護。
膳後,連雙坐到妝奩前,鏡中人五官精致、皮膚凝白,不施粉黛便驚為天人,嬌美的像是落入人間的仙子。
瞧著鏡中的自己連雙歎氣,拿起水粉胭脂塗塗抹抹,片刻後再看鏡中之人像剛從白麵裏撈出來似的,臉上厚厚一層白,兩個圓圓的紅臉蛋,大紅嘴唇,與剛才判若兩人。
看了一眼銅鏡,連雙移開目光,她都不想看自己第二眼,跟上門提親的媒婆子似的。這樣還不算完,她又在外衣裏麵套了兩件棉衣,如此便看不出原本高挑纖細的身形了。
圓滾的身材再加上這副妝容,誰都不想多看一眼。
如此作踐自己不光是為了掩蓋容貌,也是為了省事省心,她生得好看,在北辰也是數得上的美人,而現在命都難保,美貌反而會成為麻煩。
打扮完畢她將碗筷送去廚房,春蓮除了送飯幾乎見不到人,連雙也樂得自在,她回梧桐院披上黑色鬥篷,再把帽兜一蓋,即便北辰刺客在眼前恐怕也認不出她來。
把自己捂嚴實了連雙準備出門,陸夫人沒有派人看著她,倒也不怕連雙跑。想來也知道一個被親“爹”賣了的女子,跑出去還不如待在將軍府享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