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詩嵐慢吞吞地爬出浴室。
濕漉漉的長發披散在潔白浴袍上,水汽浸染的化妝鏡上朦朦朧朧地映出她的身影。
拉開抽屜,取出吹風機。
一切都顯得輕車熟路。
穿越過來已經一周了,大廉垂簾聽政的卓太後如今成為現代女性卓詩嵐,並接收了原身所有的記憶。所幸卓太後閨名和原身相同,適應起來也不算困難。
吹風機溫熱的風籠罩著她的頭發,暖暖的氣流讓卓詩嵐回想起身為太後的過去,她是在一個暖暖的夜晚駕崩的。
那天是她八十歲壽辰。
似乎是早有預感一般,壽宴散後,她望著屋外的一輪明月,不知怎地,想到了來世。也是在這一時迷糊間,她許下了三個願望:
一願不要生在高門大戶,更不要生在帝王家。
二願能得一世一雙人,至少切莫妻妾成群。
三願不必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
再次醒來時,她便發現自己到了個陌生的時代,在這個時代裏,她與她所生的王朝已是百年前的舊事。原身曆史學得一般,不過卓太後欣喜地發現後人還是肯定了她不少功績的。
榮光屬於過去,卓太後是個向前看的人。穿越之後,她第一時間審視了自身和周圍環境。
原身已婚,是羅氏集團總裁羅辰津的妻子,由祖父間定下的娃娃親,夫妻二人勉強結婚,貌合神離。
羅氏集團是江城首屈一指的上市集團,光是市區占地三畝的大豪宅便足夠為江城人民津津樂道。
卓太後對此很滿意:“商賈出身,家宅不大,很不錯。”
很符合她第一個願望。
也不怪卓太後凡爾賽。
著實是住慣了皇宮,看哪裏都是小門小戶。
“太太。”王媽敲響了房門,“薑小姐到了。”
“知道了。”卓詩嵐輕輕掃了眼低眉順目的王媽,倒是讓後者不由得僵了僵脖子,“為她上壺好茶,備點果盤茶點,切莫怠慢了。”
誰都知道這位太太不得丈夫歡心,整日裏一哭二鬧三上吊沒個消停,不過隻要順了她的意倒也好伺候。沒成想近來跟換了個人似的,內斂精明了不少,教人猜不透心思。
卓詩嵐沒空去管她,鏡子裏的人影隨著她的修飾漸漸顯露出了秀麗的麵目,她原本便底子極好,隻是終日濃妝,顯得不倫不類,如今換了清雅的妝容,便活脫脫有了些出塵的氣質。
原主化妝品多,衣服也多,偏生都是濃麗型的,卓詩嵐挑了挑選了條寶藍色旗袍,色澤豔麗,開叉較高,但穿在她身上卻毫無輕佻之意,反而多了幾分莊穆之風。
薑琰已經等了半個小時。
她是羅辰津辦公室的見習員工,下個月才能轉正,平日裏磕磕絆絆地做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所幸羅辰津待她不錯,但接到去他家裏直麵他妻子的任務時,便莫名有些心虛。
聽說總裁夫人脾氣大得很,萬一惹她生氣隻怕會影響轉正。
薑琰看著桌上精致的茶點,猶猶豫豫地伸出手,仿佛是櫃台邊伺機下手的偷兒。
隻這一猶豫,卓詩嵐便到了。
四目相對,薑琰咧了咧唇瓣。
一句話也沒能說出口。
卓詩嵐看著小姑娘局促的模樣,在心裏暗暗歎氣。
她出身國公府,往來無白丁,饒是最下等的使女也是一副有禮有節的大氣模樣,如今麵對怯怯的薑琰,倒教人以為她是惡人,平白欺負了別人。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氣場強大?
“氣場”是卓詩嵐近來新學的詞,她覺得簡明又好用。
山不來就她,她便隻能去就山。薑琰說不出話來,卓詩嵐便隻能主動問道:“可是點心不合薑小姐的胃口?”
“沒有沒有。”
薑琰終於勉強出了個笑容,卻依舊沒將手伸向茶點,隻捏起了顆車厘子。
這番舉動讓她想起宮裏選秀時被撂了牌子的秀女,初見天顏時便有因膽小而失儀的。
卓太後自認為自己向來寬厚又和藹,斷不能將人嚇到如此模樣,想來定是她那便宜夫婿的錯。
想想也是,若不是著急要的東西,自己下了班回來取便是;若是急用的物件,自然派助理來更妥帖。
為難個小姑娘算怎麼回事。
這麼想著,卓太後十分貼心地將文件袋遞給薑琰:“你看看可是這份?”
薑琰迅速接過,低頭看了兩眼,壓了壓腦袋。
“你合我眼緣,本想多留你一會兒聊聊天,但瞧你坐立不安的,想是辰津急著差你回去。”卓詩嵐抬眼,示意王媽將桌上的茶點水果打包,“以後若是有空,還請常來看……玩。”
她本想說常來看看她這老婆子的,突然意識到她現在的年紀和薑琰差不多平輩,便悄然改了口。
薑琰捧著文件,愣愣地點頭:“好的,感謝羅太太。”
“這多生分。”卓詩嵐拉著薑琰的手,將茶點遞到她手裏,“我虛長你幾歲,以後叫我嵐姐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