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星淮故作淡定,又看了眼封皮,還好封皮是側邊盲文,正麵寫著六個大字《森林中的動物》,上麵還有幾隻畫風可愛的動物被綠葉包裹著,挺小清新的。

青年眨了眨眼,沒想到司宸這麼有童心,還看童話書?

“你看了多少了?”顧星淮問道,打算根據答案選擇是要硬撐著讀還是鬆口。

男人頓了頓:“……剛準備看。”

顧星淮嘴角揚了下,這下他好編了!

他一邊上前摸了下熟睡中的派恩,一邊對司宸道:“你去床上吧,我給你讀。”

司宸挑了下眉:“好。”

顧星淮瞄著封皮隨後開口道:“很久以前,在一片茂密的森林中生活著幾隻小動物,大老虎是山中霸主,這天是他的生日,於是他邀請了森林裏所有的小動物都來到他給他慶祝……”

青年的語速比原本說話時要慢,就像是在幼兒園哄小朋友睡覺的老師,聲音很輕還帶著抑揚頓挫,有種娓娓道來的感覺。

司宸卻知道這是因為顧星淮在現編故事。

別問他怎麼知道的,問就是因為這本書是他特意讓謝堯找的經濟學書籍。

十分鍾後,顧星淮編不下去了:“小兔子說,說……”

[救救我,救救我!]

“好了,我困了。”

顧星淮從來沒有一刻覺得司宸的聲音這麼悅耳,他合上書:“這書不錯,借我看看。”

[一個合格的要強男人,必須要毀屍滅跡!]

司宸克製住那股想笑的念頭,淡淡道:“如果你看得懂的話,那邊還有一些。”

顧星淮感覺膝蓋莫名中一箭,不過他順著司宸手指的方向看去,書桌角落有一摞書,擺放整齊,應該都是盲文的,一些標簽紙在書頁中夾著充當標記。

原著中說過,司宸在剛失明的那段時間曾經有過很暴戾的一段時期,拒絕對任何人開口,情緒極不穩定,對他人發火都是次要的,還嚐試過三回自殺,不過有司霖海叫人看著都未成功,倒不是因為司霖海有多重視司宸,隻是不希望這種醜聞傳出去,影響了司家聲譽。

曲姨當時看得格外心疼,整日開導司宸,她是司家唯一用心對他的人,司宸即便聽不進去也不會對她發脾氣,而謝堯則整日想法子逗司宸開心,後來給司宸找來了些盲文書學習,那似乎是他唯一能找到成就感的事了。

有著書籍陪伴,司宸漸漸從失明後的陰霾中過渡出來了些,可生活中還有顧星淮這樣總是打壓他信心的人,所以在遇到白子安之前,他都是一人在黑暗無垠的隧道中獨自摸索。

顧星淮因為想到這些在桌前停留了片刻,床上的男人也陷入了思考,他當時摸到顧星淮時都感覺那人渾身不自覺顫抖著,今日在畫室的驚恐不是演的。

——要不要讓這人留下?

突然,顧星淮開口說了句:“今天的事謝謝你。”

雖然如果司宸不去的話,等他沒那麼害怕了後也會找人帶他出去,但這還是頭一次有人惦記著他有沒有回家,甚至在聯係不上他後找了過去。

司宸輕笑一聲:“從顧少爺嘴裏聽到謝謝還真是罕見。”

“我認真的。”顧星淮明知道那人看不見他的眼神,但還是走過去,定定地看向了司宸,“我隻是想到了一件事,你那時候是不是撞到了桌椅,讓我看看。”

“?”

“沒別的意思,就是確認下你有沒有受傷,別出去了有人說我家暴。”

司宸已經對顧星淮的誇張話語免疫了,就截著前半句話聽,更何況他也想知道這人如今在看到他身體後會有什麼反應,若是一如從前,那他隻當這段時間的善意是為了狗吃。

他遲疑了下,將身上的空調被掀開,撩起褲腿,顧星淮便順著看去。

司宸個子高,腿型也修長,撞上桌子角的地方是在膝蓋上方一點點,偏冷白的膚色上出現了一片淤青,中心還有點發腫。

顧星淮沉聲道:“等我下。”

他登登登跑下樓用真空塑料袋包了一小把冰塊上來,然後衝司宸道:“可能會有點疼,忍住。”

司宸有些疑惑,隨即感到腿上那處傷口被人輕柔地放上了冰塊,涼涼的觸感讓四周的皮膚不由得戰栗了下,顧星淮的手側抵在他腿上有個支點,觸碰到的地方一陣酥酥麻麻。

顧星淮保持著姿勢給他冷敷了起來,仿佛想到了什麼,低聲呢喃道:“司宸,你會不會也怕黑?”

顧星淮的聲音像極了自言自語,可房內很安靜,司宸還是捕捉到了那句話。

話語輕柔,但卻像是直接砸向了他的內心。

自他失明後,從沒有人這麼問過他。

有人會因為他瞎了而慶幸喜悅,有人惋惜傷心,也有人無動於衷。

他聽過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年紀輕輕的就這麼瞎了,可怎麼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