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影綽,薄雪初化,放眼望去,道上滿是一窪水又一窪的泥水,迎麵寒風冷得徹骨。
盧允知身著石榴紅襦裙,外搭素色披風,提著裙擺,輕靈一躍,小心避開水窪。十六七歲年紀的嬌俏小姑娘,長得又明眸皓齒,肌膚纖妍潔白,路過的人見了她,都忍不住駐足多看兩眼。
桃芝緊跟其後,擔憂道:“七娘,您這回被禁足了還偷溜出來玩,阿郎【1】要是知道了,定要發怒的。”
她一開口說話,空氣立馬結了一團白霧,水霧轉瞬消失不見。
盧允知表現得無所謂,“關在府裏好些天,我都快憋壞了。況且,我隻是去看一眼狄郎君,又不是去幹傷天害理之事,很快就回去,不打緊的。”
前兩天,她和堂妹盧素秀起了爭執,盧素秀嘴笨吵不過她,便罵她克死母親又克死祖母,是個災星,爹不管娘不在,就是缺教養。
她一時氣不過,把盧素秀收拾了一頓,盧素秀是。老實了點,但她卻被阿耶【2】禁足,一個月不許出門。
她的阿耶總是這般一意孤行,橫行獨斷,不願意聽她的解釋,說什麼錯了就是錯了,久而久之,她也懶得去浪費口舌與他爭辯,任他罰罵便是。
可讓她一個月不許出門,想都不必想,她還要趕去見狄郎君呢。
忽地,耳畔傳來嘚嘚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地麵的顫動越發強烈,隻見一群手持佩刀的軍士驅策著駿馬疾馳而過,帶起一陣冷風,吹得盧允知鬢發微亂,馬蹄踐踏水坑而四下飛濺的泥水也在她的裙擺上開出幾朵泥花。
天知道盧允知為了見狄郎君,出門前換了好幾身衣裳才勉強合意,即使她知道狄郎君如今看不見,盧允知氣得咬牙。
桃芝看她好好的衣裙被弄髒了,心疼又憤怒,憤憤道:“都督府的人這麼急,趕著投胎不成。”
近期這些官兵挨家挨戶在搜尋什麼人。據說是朝廷重犯從牢獄出逃,官兵急著抓捕歸案,要是百姓敢阻撓,指不定會被當做同夥一塊兒被抓起來,讓百姓們敢怒不敢言。
泥水頑固地黏在襦裙上,桃芝見狀趕忙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泥滓,也於事無補,幸好可以用鬥篷掩一掩,倒也看不出來。
都督府軍士領頭之一瞥見了她們,放緩馬匹的速遞,讓手下人先走,自己驅使馬匹折回去。
他劍眉星目,麥色皮膚,嘴角掛著痞笑,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看著主仆二人,吊兒郎當道:“喲,這不是盧七娘麼,許久未見,怎就成了落湯雞了?”
此人正是幽州都督次子秦堯。
每每看見她,秦堯總是會陰陽怪氣一頓,盧允知暗自翻了個白眼,“幹你何事?抓你的犯人去,我的事你少管。”
秦堯他還偏要跟她唱反調,用馬鞭勾起她的下巴,做思考狀:“我看你們二人鬼鬼祟祟,形跡可疑,保不齊私藏逆賊,某須得好好查一番。”
他幹脆把“逆賊”兩個字直接貼在她們身上得了,動作還那麼輕佻。
“給我放尊重些!”盧允知掃開她的馬鞭,毫無畏懼道。
恰在此時,一名軍士騎馬而來,對秦堯說:“將軍,東市那邊有情況!”
話音落地,秦堯收斂嬉皮笑臉的模樣,頓時變得嚴肅,留下一句“盧娘子,我們來日再會”便策馬走了。
在城郊清漣湖附近,有處清淨的小院,平日裏閑置,隻有一個天生聾啞的大叔幫忙清掃院落。盧允知每逢和父親慪氣,就會跑來這裏住小住幾日散散心。
走到院子前,一股暗香撲鼻襲來,盧允知循著香味兒望去,隻見牆角臘梅花影疏疏,花苞半開。她眼前一亮,想著臘梅若用花瓶裝水養起來,放在起居室內倒也賞心悅目。
盧允知踮腳折下一枝梅,笑盈盈地走進院子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