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要立秋,晚夏在最後屬於自己的世界裏拚命想要絢麗。涼風絲絲鑽入窗網,而陽光也毫不吝嗇地撒向大地。
山月推開房門走向餐桌,桌子上幾乎什麼都不剩了,一些殘羹剩飯被堆在一個小碗裏,少的可憐。
對於十六歲的她而言,用這點飯填飽肚子似乎很困難。
“山月,以後吃飯早點出來,不要老一個人待在臥室裏,到時候窩出病了。”
父親的聲音從客廳傳來,伴隨著的還有阿姨的嬉鬧聲。
電視機嘰哩哇啦的聒噪,與略顯昏暗的餐廳格格不入。
澹台山月微微張口,徘徊在嘴邊的話語還未溜出來,就被阿姨不合時宜的叫喊打斷:“山月,暖瓶裏沒有水了,你吃完飯了趕緊給燒上。如果作業寫完了的話再把家裏的地拖一遍,一周沒收拾,髒死了!”
山月疲倦地抬起眼皮,手裏的碗筷早已經涼透了。她連第一口飯還沒放到嘴巴裏,成堆的爛活又一次鋪麵襲來。
她心裏一陣窩火,咚一聲把碗砸到桌子上。
沙啞的聲音並不像同齡女孩般精致好聽,滋滋啦啦刮在空氣中,讓人忍不住皺眉。
“我等一會走外麵。”
“那又怎樣?”楊慧玲站起身來衝山月翻了個白眼,抱著胳膊扯嗓子“你回來收拾唄,別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你要懶死啊?”
“……我剛剛才擦的玻璃,你能不能不要再使喚我了?我還有作業,我還要上學!”
“你給我再說一遍!”楊慧玲嗓門頗大“你再給我說一遍!”
還能回應什麼?山月沒有吭聲,她拚命忍住想尖叫的欲望,嗓子像被糊了油漆,連扯動一下都幹澀難耐。
她又在矯情什麼,這種情況不是每天都要在她的身上來回發生嗎?
餐桌旁的爭執引得父親著急追來,他伸手扶住她好後媽的肩,湊在耳邊一陣軟言蜜語,女人的臉上便不再陰霾密布,隻是衝她不屑地丟了一個白眼,轉身回了客廳。
父親一眼都沒有看她。
“山月都快十七了,也該懂點事兒了,怎麼還對我這麼不尊重?我養了她三四年,就這麼個結果?不是我說啊,北蘊,你平時有沒有跟她聊過這個問題?”
楊慧玲的聲音真的很大,山月不確定這到底是在對父親吐苦水,還是把話題踢在她腳邊。
不過無所謂了,她就算努力裝出一副溫柔嫻靜的模樣,這個女人就會把她當做這個家的一員嗎?
事情再糟糕,也是不能餓死的。山月機械地坐下扒著碗裏的冷菜冷飯,對客廳再次喧鬧的聲音耳不忍聞。
從始至終都沒有出聲的那個人從她旁邊一邁,有意無意的與她的肩頭滑蹭而過,山月動作一停,看到衛生間的燈亮了。
楊慧玲,山月總覺得對她沒什麼實質性的傷害。這隻是一個爛掉的女人在摧殘她爛掉的人生而已,可潘格呢?
潘格呢?
潘格怎麼辦?
山月呼吸一窒,被壓迫了心髒般胃裏翻江倒海,隻想幹嘔,她一推飯碗,跌跌撞撞地疾步走向衛生間。
“……你在裏麵做什麼?”
說完這句魯莽的話,山月竟然從心底閃過一絲不安,又冷硬的加了一句:“出來。”
男人渾濁的聲音還夾雜著本地的口音,笑道:“你進來吧。”
這就讓她進去?自己不出來讓她進去?
每一次與他交涉,都會惡心的陰翳作嘔。
山月擰開門,看見男人並沒有在上廁所,他笑得意味不明,水龍頭下麵還放了一個小盆子,他的雙手正在其中揉搓著什麼。
隱約是灰色的蝴蝶結。
山月渾身上下所有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血液滾燙,即將掙破血管燃燒整個世界。
那是她的內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