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你可以睡個好覺,”唐時看看窗外的雨,“你最喜歡下雨天了。”
他把她抱到床上,番石榴卻扯住他的衣袖,“唐時,你別走。”
唐時怔住,害怕番石榴要做出什麼,背對著她說,“我得走。”
“你坐過來。”
“我不能過去。”
番石榴急了,大叫,“你想賴賬?我屋子裏鬧鬼啊,我整宿睡不著,你怎麼好意思不管我?說好三天的。”
唐時放鬆下來,坐到她床邊的椅子上,“我就坐在這裏,你放心吧,沒有什麼鬼的。”
番石榴氣呼呼的,“還大學老師呢,道德堪憂。”
她翻了個身,唐時也不再說話。
外麵的雷聲好大啊,窗簾沒有拉好,偶爾出現的的幾道閃電,會照亮整個屋子。
番石榴轉過身,看著唐時,強烈的光會打在他的臉上,照出他的輪廓。他閉著眼睛,後腦勺靠在牆上,一雙腿伸開又蜷起來,看起來很不舒坦的樣子。
他的剪影清晰明朗、微微發著光,從側麵看,他的鼻梁上有一個小小的骨節,添了一絲成熟剛毅的氣息。
不知道唐時睡著了嗎,還是像她一樣失眠。
她吃了一片安眠藥。
雷聲還是很大,但掩蓋不住爸爸發怒的聲音。
她和媽媽相依偎著被趕出家門。太冷了,她穿的衣服根本抵禦不住冬夜的寒冷。爸爸不讓她們回家,他把門反鎖又拿拖把在裏麵撐住,他說就凍死她們兩個賤貨好了。
她越來越冷了,止不住地顫抖,不自覺地抱緊了自己。
場景切換,她看見媽媽正在打掃地上的狼藉。
爸爸剛才嫌她炒的菜太鹹了,又把桌子掀翻了,碗盤碎了大半,媽媽正拿著膠帶粘地上的碎渣子。
這場爭鬥,她在自己的小屋裏聽得清清楚楚,直到確認爸爸的怒氣消了,回臥室裏睡覺後,她才敢出來。推開門,媽媽驚恐地看著她,嘴裏說著“別過來,悠,小心腳……”
番石榴這才注意到腳下,自己正赤腳踩在一片碎玻璃上,鞋子早已不見蹤影,鮮血很快把玻璃染成了紅色……
腳心要被刺穿了,她痛得哀嚎起來。
場景再次切換,“哢嗒”、“哢嗒”……
她無能為力地聽著秒針一格一格走過,門外爸爸如惡狼般撕咬著媽媽,媽媽痛苦地□□,番石榴流著淚祈禱,可誰都阻止不了他的暴行。
秒針聲像是給爸爸打著節拍似的,他打得越狠,秒針轉得越歡快。番石榴捂住耳朵,試圖用這種方式驅散惡魔的聲音。
可是沒用,所有的聲音直抵她心,她既不敢鬥爭,也無能接受。
媽媽不叫了,不再哀嚎了,爸爸敲打著她的門,“開門啊,□□養的,給老子開門。”
哢嗒、哢嗒、哢嗒、哢嗒、哢嗒……
“今天老子就把你們這群狗日的全弄死……”
哢嗒、哢嗒、哢嗒……
秒針叫囂著,番石榴瑟縮在角落裏,誰能救救她,救救媽媽?
巨大的黑影籠罩了她,沒有人能救得了她們了。
“啊!”
她慘叫一聲。
“番石榴,你怎麼了?”唐時把她搖醒。
番石榴在唐時的呼叫中睜開眼,她這才明白過來,原來一直逼近她的黑影是唐時。
唐時支著高大的身軀俯瞰她,把她的狼狽和痛苦盡收眼底。
“唐時,聲音,那種聲音又來了,你聽見了嗎?”
“沒有聲音,番石榴,我沒有聽到聲音。”
“不可能,那聲音那麼大,你怎麼會沒聽到呢?”
“你仔細聽,唐時,你仔細聽。”
“真的沒有。”
“不可能,你不用心,閉上眼睛,你聽。”
“什麼?”
“哢嗒、哢嗒、哢嗒。”番石榴模仿。
“哢嗒、哢嗒,那是什麼聲音。”
“那是,那是秒針轉動的聲音。”
“可是你家裏沒有鍾表。”
“可我就是聽見了。”
“你還聽見什麼了?”
“沒、沒什麼了。”
“你還聽見什麼了?”唐時繼續問。
“沒有了。”番石榴搖著頭。
“你還聽見什麼了?”
“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番石榴,你到底還聽見什麼了?”
“沒有了啊,什麼都沒有了啊,什麼都沒有了啊……”
唐時強硬地把她從床上拽起來,“你說謊。”
“我沒有。”她哭喊著。
又是一道閃電,打在他們兩個身上,唐時的麵目突然變得猙獰,“你在說謊,番石榴,你還聽到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