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午後,空氣中彌漫著炎熱的氣息。
許府內,許棠玉側躺在床上,陷入淺淺的夢境。安靜的房間內隻有夢中人輕微卻急促的呼吸聲。
那張白皙秀美的容顏,此時在睡夢之中竟如同一盞破碎的琉璃,蒼白憔悴。
丫鬟露荷瞧著心疼,小心翼翼地為她拭去額頭上的汗珠。這一碰,卻驚醒了夢中的人。
“救我,救我!”慌亂之中,許棠玉一把抓住露荷的手,仿佛抓住了逃離夢魘的救命稻草。
“小姐別怕,是我。”露荷柔聲輕撫她的後背,眼中更加心疼。
小姐幼年失母,幸得許太妃憐憫,接入宮中小住了半月。可自那時回來後,便每夜的做起了同一個噩夢。
這些年本來已經好了許多,誰知數月前忽然傳來皇上要選秀的消息,大老爺便萌生了讓小姐入宮的念頭,這噩夢又回來了。
露荷想,小姐定是在宮中遇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可小姐不肯說,露荷也再不敢問。
“沒事了,都過去了。”露荷溫柔的聲音喚醒了驚慌的許棠玉。
許棠玉睜開雙眼,眼中慌亂未散,如同被困的小獸,四處亂撞卻逃脫無門。
良久,才回過神來。
在露荷的攙扶下,許棠玉慢慢坐起,輕輕靠在枕頭上,閉目喘息。
再睜開眼時,那雙水盈盈的雙目中,已隱去了所有的慌亂。這樣熟練,好似已經曆了無數遍。
許棠玉飲下一杯溫茶後看向露荷,目光冷靜且自製:“春桃回來了嗎?”
露荷搖搖頭:“一直在前廳候著,目前還沒什麼消息。”
許棠玉沉了沉眸子,起身道:“替我梳妝吧。父親離家數日,今日剛回,大伯一定會來的。”
打定了心思,許棠玉立刻起身,沒有一絲的猶豫。
露荷便趕緊伺候她穿衣。
這個月來,大老爺像是著了魔似的,每日三問,非逼著小姐親口答應參加選秀。甚至趁著二老爺出京辦差,找人在京中散布謠言,說小姐必定當選。
如今滿京城的姑娘當麵背地裏,全都在跟小姐較勁。選秀還沒開始,“敵人”就已經一籮筐了。
惆悵間,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春桃推門而入,聲音急切:“小姐,大老爺去前廳了,沒說兩句話就和二老爺吵起來了。”
許棠玉眼眸微沉,卻也是意料之中。長兄如父,大伯更是一家之長,父親素來忠孝,能為了自己與大伯僵持一個月,已令許棠玉很是感動。
她不能再讓父親為難了。她坐在梳妝台前,看向春桃:“堂兄去了嗎?”
春桃應道:“大老爺和大少爺一起去了。”
許棠玉點了點頭。起身走到書桌前,從桌上拿起一封信件,猶豫片刻後,藏入了懷中。
她緩緩閉上雙眸,麵帶痛楚。若大伯執意要讓她入宮,她也隻有去求那個人了。
露荷見她這樣,實在心疼,忍不住道:“小姐不要悲觀,或許皇宮沒有咱們想得那樣可怕。小姐這樣絕色,興許一入宮皇上就喜歡上您了。”
露荷開著玩笑,想讓她心情好一點。
許棠玉卻苦笑了一聲:“你不懂。”她有一些秘密,無法告訴別人。
這些日子,她隻要一閉上雙眼,就好像回到了小時候,回到了那個黑漆漆的房子裏。她躲在角落裏,看著那個無助的女人。
那個女人可真漂亮,比仙女還要漂亮。可是,那又怎麼樣呢?
她眼睜睜看著木棒一下又一下地打在女人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卻沒有一個人救她。許棠玉不敢出聲,更不敢讓別人發現。
很久、很久……當那些“劊子手”離開時,那女人躺在血泊之中,正好看見了躲在角落裏的她。
那女人向她招手,笑起來時滿嘴都是血。
許棠玉害怕極了,那女人笑著看她,淒慘滲人:“記住,等你長大了,千萬不要進宮,好看的女人在宮裏是沒有好下場的。”
在許棠玉的哭聲中,那女人捂著肚子閉上了眼睛。
後來,姑姑找到了她。她沒想到一向溫柔的姑姑竟會露出那樣可怕的神色。姑姑捂住她的嘴巴,警告她,若敢透露一個字,許家必定全部遭殃。
往日一幕幕,回憶在許棠玉的腦海中。烈日炎炎,她竟猛然生了一層冷汗。
“後宮哪裏是什麼安生之地,隻怕我還未得恩寵,便已命喪黃泉。”許棠玉麵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