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衡十七年,太子蕭旻年滿十八,齊王、光王與秦王三位皇子也已十七,皆至適婚之齡。故上令開選秀為諸皇子選妃,擇官家德容兼備的適齡女子於朝露殿修習禮儀,待五月大選之時從中擇出諸皇子妃。
初選後留在朝露殿的秀女共三十六人,沐妍與姐姐沐雅也在其中。姐妹二人出自太皇太後母族靖國公沐氏。
對沐妍來說,在朝露殿的這幾日委實不算好過。能入宮參選的秀女家世都不尋常,原本也都相安無事。但自從太皇太後常召她們姐妹去請安,其他秀女與她們談笑間那心思便百轉千回了起來。
今日到朝露殿正殿被一群人圍住時,沐妍就頭疼了起來。原想著如往常一般應付了她們,但她發覺圍著她的秀女們有意無意地拉扯著她,心感不妙。未等她作反應,她便被身前的秀女孫氏重重推了一把。
“侍中大人到!”
林涵湘踏入朝露殿時一人背朝她踉蹌著摔來,好在身旁的木香眼疾手快上前扶住那人。待那人站穩身子側身行禮,才發現正是表妹沐妍。
雖說是表妹,卻不是血緣之親。林涵湘的二姑母是上一代靖國公的正妻,而沐妍是沐公爺庶出的女兒。
林涵湘在上位坐下,朝露殿主事的李司讚忙喚了宮女上茶。林涵湘細品著今年的新茶,抬眼環顧殿內眾人,目光慢慢移到方才被簇擁著推倒沐妍的那名秀女身上。剛一對上視線對方便嚇得兩股戰戰跌坐在地,她身後那幾人亦惴惴不安。
木香從殿門外的石磚上撿起了什麼,走進來放在了林涵湘身旁的桌上。林涵湘冷眼瞧著,是一些棱角尖銳的碎石。
飲過了一盞茶,林涵湘方才著人將沐妍與那名秀女扶起,“孫姑娘偶感風寒身子不適,若是將病氣過給其他秀女就不妥了,先送房好生照看,其他人無事不要去打擾。若是孫姑娘久病不愈,便隻能送回家了。”
“大人!”孫秀女大驚,想衝上前求饒,卻對上林涵湘毫無波瀾的眼神,身上一顫才回過神來,“多謝大人。”
林涵湘揮手讓孫秀女出去,轉而吩咐李司讚,“你好生照看著。孫姑娘是孫太傅唯一的嫡親孫女,聽說平日裏當眼珠子似的疼著。進宮一趟若是磕著碰著了,隻怕他老人家要傷心啊。”李司讚聽得此話連聲答應,卻是不敢抬頭。
林涵湘又轉而看向沐妍,見她衣襟微亂,微蹙起眉頭,“沐姑娘崴了腳,著人請太醫來瞧瞧。這幾日你也好生休養,若無事就少走動些。”
沐妍行禮謝恩,“多謝大人,妾身定謹記大人教誨。”
林涵湘又看向殿內眾人,沉聲說道,“諸位也好生保重自己。能夠入宮參選的都是才德出眾者,便是未被選上,將來出宮說親也自有令名。但若是未及大選便被移出宮去可就不是什麼好事了。”
太醫至朝露殿後眾人散去。林涵湘吩咐木香送沐妍回房,轉頭看了一眼桌上碎石,“秀女們白日裏要來正殿學習禮儀,正殿門外日日有人清掃,這許多碎石是從何處來的?可巧這碎石上還沾染了清韻香的氣味。”林涵湘斜睨一眼,見李司讚麵色發白,又道,“李司讚,今年新貢的雨前茶,陛下全送了太後,未想司讚倒是好本事,也有門路弄得這新茶。”
話說到此,李司讚才大驚失色,跪地請罪。林涵湘卻不再看她,“看在崔尚儀的麵上,我不發落你。這些東西你拿去送還給成二姑娘,太後千秋將至,她既有這份孝心就閉門為太後抄幾本經吧。”
林涵湘叫木香攙扶沐妍回了她的屋子。其他秀女見了禁不住又是滿嘴的酸話,“還不是仗著有人在背後撐腰,偏作出這許多柔弱姿態來。”
沐妍雖被人推搡,好在木香及時接住了她,並未摔倒。林涵湘怕她至朝露殿前沐妍已受了欺辱,故而請了太醫來。來的是相熟的何太醫,診過後說除崴了腳隻是受了驚嚇,便開了些安神的藥。
“上月長姐贈了我一些新製的藥酒,回頭讓素娥送來。”林涵湘又問,“雅兒可是去太皇太後宮裏請安了?”
“是。”沐妍秀眉輕攏,眼含歉意,“今日多謝表姐替我解圍。隻是孫氏出身不凡,姐姐未經上稟便禁足孫氏,陛下若是知曉了是否會怪罪?”
林涵湘輕笑,“陛下和孫太傅都希望孫氏能平平安安地等到大選結束後便出宮。孫家一向嬌寵這個女兒,也知她這副性子不宜入宮,若非拗不過她想參選的心思,早早就報了免選了。我既幫他家女兒免禍,合該謝我才是。”說罷,語氣一轉,“倒是你,我知你無入選之心,可太皇太後她老人家卻不這麼想,那些秀女也不會相信。你一味軟弱,隻會叫她們輕視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