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極寒之體(1 / 2)

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複驚。

入秋後,城主府中泛黃的銀杏葉時有飄零,乍看或是美景,深思卻不由讓人想到淒涼。

秋風瑟瑟,葉落歸根,可季橙的根在何處?

就在一炷香以前,季橙尚以為自己可在花獄城紮根,可現在,她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讓她產生紮根花獄城念頭的人是杭九傒,讓她打消此念頭的人亦是杭九傒。

杭九傒啊,是將她帶來此地之人,是收她為徒悉心教導她法術之人,是數次救她於危難之人,亦是她可以用生命去愛之人。

從前確是如此。

位居四大邪派之首的花獄城,其城主杭九傒修為高深,曾經隻是一個由他下了禁製的卷軸,便讓正派人士束手無策。在這世間,僅是提及此名字,便足以讓人膽寒。

可季橙卻不怕他。

她曾經可以在他麵前肆無忌憚地耍橫撒嬌,可以仗著他的寵愛橫行花獄城。在她心裏,杭九傒不是應該被口誅筆伐的惡人,而是一個行事特立獨行的好人。

如果沒有仇依依,又如果沈顏不告訴她真相的話,她會一直這麼認為下去。可她到底還是被現實狠狠淩虐了一把。

一炷香以前,季橙打翻了杭九傒送來的藥。杭九傒不曾多言,起身離開房間。他走後,沈顏來了。

沈顏是杭九傒的左膀右臂,協助他將花獄城治理得井井有條。

沈顏看了看地上打翻的藥,走近了她床邊,冷聲說:“你不該不喝藥。”

季橙不語,兀自靠著床頭,眼底早已無光。

沈顏也不惱,在她旁邊坐下,看了看她右手臂上的傷,說:“那些血到底是浪費了,它其實可以有更好的用途。你想取出寒玉的心情我能理解,若是我,哪怕是為之付出性命,也未必不可。可是你知道,寒玉取不出來了。”

沈顏明顯感覺到季橙的身子僵了僵,便又繼續說:“你可知,主上他……或許最多隻剩不到一年的時間了。”

季橙渙散的眸子似乎終於有了聚焦點,她怔怔地看著沈顏,儼然在等待她接下來的話。

“你知道,主上每月都被元神焚燒所折磨,以往尚且能夠靠寒玉克製,如今寒玉飛入你體內消失不見,他便再無法子了。”

沈顏說著,兀自拿出了一個卷軸。

季橙認得,這卷軸當初還是她幫他找回來的,隻是當時上麵有禁製,她不曾看過其內容。

沈顏正準備將卷軸遞給她,又看了看她受傷的手,便直接將卷軸展開,呈現在她眼前。

尋極寒之體,采其血,用以歃血陣,可解元神焚燒之苦。

僅是看到這幾字,季橙便已覺得有些窒息了。

季橙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她來自現代。兩年以前,杭九傒和沈顏出現在她的世界,那時候她還以為他們是騙子。

直至見到因為她的靠近,杭九傒奇高的體溫下降後,她才有些相信他們口中的極寒之體。

她不想跟杭九傒走的,如果沒有被家人拋棄,又如果沒有被那混混用玻璃紮入體內險些喪命的話。

她想換一個活法,所以跟著杭九傒來到了這個世界。

“這便是我和主上當時去找你的真正緣由,為了極寒之體,為了你的血。寒玉沒有了,你會如何選擇,看你罷,畢竟也沒人能強求你。”沈顏說道。

沈顏離開後,季橙木訥地坐著,感覺天都塌下來了,從前的信仰轟然倒塌,思緒一片混亂。

在知曉真相以前,季橙對杭九傒尚且抱有希望,即便他為了他的青梅仇依依質問她,即便他將她當成怪物,她仍舊不肯輕言放棄,因為從前的他待她如此之好。

而如今,她才知曉,她以為與他之間的忠貞不渝,不過是一場欺騙,一場從始至終的算計,為的,隻是她全身血液,那所謂的極寒之體。

季橙皮膚本就白皙,如今在失血的情況下,臉色更白了,就像是一頁毫無血色的白紙。

右手的傷已然被包紮好,即便依舊疼痛,她卻全然不查,木然望著繡有櫻花的床幔,雙眼渙散,心早就空了。

杭九傒喜歡櫻花,她也喜歡櫻花,這床幔是杭九傒親自下令讓人為季橙準備的。當初可以細致入微到如此,實在不像堂堂花獄城城主該有的作風。

花獄城城主啊,當他威風凜凜地大殺四方時,還不忘溫柔地關心愛徒季橙的一舉一動。如此真摯的情感,怎麼說是謊言,便就成了謊言呢?

“橙兒。”杭九傒重新端了藥進來,見季橙目光呆滯,便喚了一聲。

他坐在床邊,將她攬來靠著自己,柔聲說:“這一回不許任性不喝藥了,聽話,待身體好了,你想如何打我罵我都可以,隻要你能消氣。”

杭九傒大抵還不知道她已經知曉一切了罷,季橙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