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敦煌初識(1 / 2)

霍彥是被老爺子扔出北京的。

老頭七十多歲了,眼見霍彥二十好幾了,是大院裏唯一一個強著骨頭不肯參軍入伍的,長得倒是人高馬大的,偏偏愛拿根畫筆塗塗抹抹,在他看來:娘不拉嘰的,沒老子當時上戰場的半分勇猛,以後能有什麼出息!”

男人倚在門框處撫著額頭輕笑:“爺爺,您參軍那是解放後的事了,您沒上過戰場。”

滿頭華發的老人不自然地僵了一瞬:“你爺爺,你哥哥,你老子,都去參軍了!不去?不去你就給我滾出去!”

麵前的孫子倒真的收斂了神色,似乎在咀嚼這句威脅,他想通得很快,片刻後麻溜地買了機票,頭也不回地滾了。

霍彥出生在冬季,卻有個聽起來就熱的名字。

他從小生長在皇城根腳下,一家人端的是共產主義的飯,信奉的是虔誠的馬列主義。

但自從他出生起,家裏的老頭子卻聽信了一些“三教九流”的說辭,當啷著破碗討著飯,非在他家老頭麵前忽悠,說著孩子命裏有一場大火。

按理說,這五行八卦,缺什麼得補什麼,什麼多了得往外拿一拿。

找這麼個理,他該叫個霍淼才對。

但那算命的又說了,他命裏的火,既會害他,也會救他,家裏人繼續追問下去,那老頭隻神秘兮兮地搖頭,“萬般帶不走,唯有業隨身。”

於是就給他取了這麼個怪道名字,諧音“火焰”。

命裏的大火遲遲未出現,他本人的性格倒是驗證了這一名字——火一樣的蠻橫霸道,說一不二。

大概所有拿畫筆杆子的人對敦煌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好感,他也不例外,早在三天前,他就收到了敦煌研究院的入職通知,終於聽到了老爺子大發慈悲的一聲“滾”,收拾行李的時候都生怕自己滾慢了。

【敦,大也。煌,盛也。

古時候,敦煌原址不過是不見任何綠意的荒蕪之地,後傳說經仙人雨露恩澤,竟憑空生出一片綠洲來。

後來,匈奴人在此紮根,壯大其族類,並屢次對漢族發動戰爭。漢族統治者不堪其擾,選擇了曆代統治者獻祭女性的法子來安撫外邦,妄想永結同好。

那一年,當朝統治者將公主送去與匈奴結親,公主帶走了皇後所贈的仙鶴,隻道:此行千裏,一去難歸。又向皇帝開口索要了禦花園裏兩顆綠色的寶珠。皇帝雖不解,卻也應允。

公主黯然神傷地踏上和親之路,哪知皇帝竟是個小人,路上安插兩位親信,竟意圖趁她不備,盜走綠珠。

路上,公主對兩人鬼鬼祟祟的舉動有所防備,保險起見,她將顆綠珠塞進了仙鶴肚子裏,第二天仙鶴死了,她便差人將仙鶴就地掩埋。又借機告訴眾人:仙鶴已死,寶珠被賊人盜走。

兩位親信觀察幾天,見確實沒有綠珠的蹤影,隻得灰溜溜回朝報信。

相傳,沒過多久,當年掩埋綠珠的地方生長出了一片綠洲,來往的商隊讚歎其為絲綢之路上的綠色寶石,也就是如今我們所說的,敦煌。】

霍彥亦步亦趨地跟著前麵曬的黝黑的向導小夥子,瞥見他故意壓低聲音故弄玄虛地朝自己的遊客編故事。

“傳說麼”霍彥叼著煙,眯起眼睛瞧不遠處的一塊塊大土包,不耐煩的清了清嗓子,“編不完整的故事也敢拿來唬人。”

男人穿著服帖的襯衫,因為拖著行李走了一段路額角生出薄薄的汗珠,鈕扣被他解開兩顆,又不解氣般摘龍袖扣把袖子也卷上去涼爽一番。看上去寬肩窄腰,身型高挑,卻也有一身漂亮的小肌肉,露出健壯的小臂,五官剛毅,濃眉立目。

這樣的一個人,站在莫高窟前活像個活招牌,穿著看著考究價格不菲,卻泄露出一股痞氣,都市的精英範碰撞上大漠的狼性,吸引了不少遊客小姑娘偷看。

敦煌日照時間長,氣候幹燥,入眼的一大片黃色,唯一引著遊客往莫高窟裏走的講解員小姑娘,穿著水綠色的工作服,像給走過無垠大西北的霍彥臉上鞠了一捧水。

他剛想伸出舌頭去品——對方像一尾魚一般遊進了九層樓,渴沒止上,喉間癢意更甚了。

霍彥發狠碾碎了煙頭,快步跟上那尾魚。

九層樓又稱北大像,千佛洞,735窟,每一窟在這夏日的敦煌裏都顯得極為涼爽,霍彥蒸騰著身上的熱氣,混在遊客裏細細地竊聽那尾藍色的魚:“閣內大佛背山朝東而坐,雙腿自然下垂,兩腳著地。像高355米,是莫高窟的第一大佛…”

女孩身量不高,比劃一下,堪堪到他胸口的位置,應著研究院的規矩,一頭烏亮的黑發規矩地盤在腦後,眼型偏圓,不細看有股幼態的嬌憨。不是明豔掛帶著淩厲的美,更勝似小家碧玉的“秀而不眉,寒而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