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苓山。
寧歡悅沒能給言淵裹上的繃帶,言淵自己差人包紮了。
五大三粗的男人綁的結也跟著粗枝大葉,不是鬆散得動一下就能散開,就是幹脆給擰了個死結。
言淵看著打結處不知疊加了幾個歪歪扭扭的結,累加起的厚度哪怕他就寢時沒壓著,也覺磕得慌。
他隨手將那結扯得鬆些。
一扯開,緊貼他身軀的繃帶也跟著鬆散,言淵不以為意。
少了寧歡悅在,這寨子裏也沒誰能管得動他。
“大當家,我送早膳進來了。”
外頭傳來廚子的聲音,言淵隻說了一聲:“進。”
說完他自去洗漱,旁的自有廚子張羅。
等他將臉擦幹,廚子也已告退。
言淵轉身邁步,才走沒幾步,忽地一滯。
廚子在他榻上安了小幾,幾上擺了幾個菜碟子──瞧著就跟他與寧歡悅一同用早膳時那樣。
寧歡悅在寨子裏待得太久。
久到寨子裏的弟兄都已經習慣她的存在。
連她都回去了,還是支了小幾,備了兩人份的吃食。
言淵盯著兩人份的早膳看了許久,垂下眼睫,仍是走了過去。
再沒有人製止他別下榻。
言淵自己主動坐在榻上,像平日與寧歡悅共享早膳那樣,慢慢用著吃食。
即便此刻隻有自己,他進食的速度也在這幾日刻意控製下,慢了許多。
對麵明明空無一人,言淵耳邊卻好似還聽見了寧歡悅的念叨。
她聲音再如何嬌俏,一長串地碎念下來,那也是挺折騰的。
寧歡悅會對他說:“沒有戰事時能盡量吃得慢還是慢些,免得胃裏不好克化,屆時鬧了肚子,不是更耽誤事?”
“要細嚼慢咽!”
“對了!不如我們來比試吧?”
“這糕點每塊大小差不多,你我一人一塊,看誰嚼得慢,誰就贏了!”
什麼不好選,偏偏選了最甜的那種糕點。
當時言淵瞪著寧歡悅遞來的那碟糕點,一股滿是蜜香的甜膩香氣直衝鼻端,熏得言淵麵色變了又變。
他冷著臉把碟子推開,回了句:“你自己吃。”
之後,言淵能吃多慢有多慢。
最起碼,沒再讓寧歡悅再有機會提出比試一事。
吃到一半,言淵看到碟子上擺的芙蓉糕。
寧歡悅不挑嘴,但吃到喜歡的食物時,眼睛卻會滿足地眯起。
芙蓉糕又軟又甜,寧歡悅咬掉一口,單側頰邊塞得鼓囊囊的,一雙大眼彎起如新月,好似吃到了什麼美味珍饈。
她那副表情,襯得平平無奇的芙蓉糕,瞧著都特別美味。
這回,沒有寧歡悅主動將糕點夾入言淵盤中,言淵卻自己伸出筷子,夾起一塊,打量許久。
最後,再如寧歡悅那般,咬下一口,細嚼。
甜味化在嘴中,甜得言淵牙關緊咬,才能緩過來那勁。
他瞪著筷子上另外那半塊芙蓉糕,心想:這玩意兒到底哪裏好吃?
用過早飯,範三將空的盤子送回廚房。
一進去,左右看了看,卻沒見廚子身影。
他納悶問:“人呢?”
“這兒呢。”
聲音從底下傳來,範三一看唬了一跳:“你蹲在這兒做什麼?”
隻見廚子抱著空盤,對著食盒長籲短歎。
範三已有經驗,他問:“不會又是大當家怎麼了吧?”
這段時日,但凡他進廚房見到廚子唉聲歎氣,十有八九都是因言淵的事。
果不其然,這次廚子也點點頭。
他哀愁地說:“我這陣子備膳備得習慣,還以為寧姑娘尚在,不光備了兩份膳食不說,連糕點也一起備了!結果你可知道?”
範三覺得自己經過這陣子的震撼,應是不會再覺大驚小怪才是。
於是他鎮定回道:“你說,我在聽。”
寧姑娘都已隨寧將軍回去,他們大當家無需再因為利用等事對寧姑娘另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