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趙姝兒回到春風客棧,料理完一切退親的事宜之後,已經到了這日的申末戌初了。
她和高弘舟還住著來襄州時的那兩間客房。此時書信已寫,信物也交換了回來,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無事後一身輕,她便在自己的房間內小憩。
是一隻搭在她肩上輕拍的手將她拍醒的,她抬頭便看到了高弘舟帶著溫柔微笑的臉。
高弘舟遞給了她一碗還冒著熱氣的藥。
“這是文墨按照你開的方子煎的,對了,藥方還給你。”
他遞回了一張藥方,上麵寫著“連翹、桑葉、菊花、薄荷”並其他幾樣藥物。
“我應是著了風熱,勞你和文墨費心了。”
“何必客氣。”
趙姝兒知道藥方中的連翹和桑葉皆苦,因此直接將藥一飲而盡,免得一口一口,看似開頭緩解了苦味,實則之後嚐到的苦更多。
倒不如就來那麼一下,過去了就不苦了。
“你喝藥真是爽利,退這門親事更是退得爽利。隻是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趙姝兒自嘲:“不是我退親退得爽利,趙公子托人來帶的話,你也已經聽到過了。”
她不可能沒有一點心緒起伏:“他帶話隻說了一句多謝!真好!我們都這般爽利,要不是這麼爽利,隻怕輕易了不了!”
高弘舟不語,任由趙姝兒自己發作出脾氣。
她是該生一場氣的,就是摔杯子、砸東西都不能說為過。
可她隻是止在了這抱怨處。
靜默地一站一坐一刻之後。
趙姝兒終於一笑釋然,她想起了他,似乎那一番境遇,與趙公子和那位姑娘有異曲同工之妙。
“你問我有什麼打算,其實我本想去勝州拜會伯父伯母後再作打算的,但我想,縱有我的書信配合,然趙公子的新姻緣恐怕要費點周章才能過他父母那一關,我還是不要去勝州為他的新姻緣再加難度了。我想我或許可以去京都。”
“你要轉道去京都?我隻怕不日便要回青州,你一個女兒身在外多有不便,又沒有官憑路引,如何去得京都?”
趙姝兒想起了在他們進客棧的那一天店小二所引起的尷尬,思索後道:“高公子已經護送我找到趙公子了。至於這門親事沒成,全然是天意作祟,高公子此行已經圓滿,不如此刻便回青州去。記得向高伯父道我一切都安好,我自有辦法到得京都,到了京都之後,我會給你們寫信報平安的。”
“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你一個女孩子怎麼上路去京都。”
趙姝兒見他糾結此點,又道:“這還不簡單嗎?官憑路引之類,隻要不進京都城內,沿途想也無礙,至於示人身份,高公子可有聽過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故事?”
她心下又想到了什麼不自覺一笑。發髻上的茉莉花的淡雅都不及她身上的半分芳華。“高公子且去外間等一等。”
高弘舟退到了外間,站在房外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了一句詩:“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這首詩在他的腦中一轉,頓時帶起了他因禮法而強壓下去的迤邐情愫。
她已經沒有婚約了,他還強壓什麼?
不多時,趙姝兒打開了房門,此時出現在高弘舟麵前的卻不再是那個頭挽垂鬟髻,身穿石榴裙的柔弱女子,而是一位束發戴冠,身著翻領袍的翩翩公子。
隻是衣著好改,聲音卻難變。響起在懷舊身邊的是趙姝兒刻意壓低但仍能聽出本音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