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行路(1 / 2)

京都的七夕節大抵是浪漫的吧?

沒有邊關的總也吹不盡的風沙,沒有若有若無、時遠時近的不知是軍隊還是商隊的馬蹄聲。隻會有兩情繾綣的少男少女,還有少年少女們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少年意氣。

木真不害怕自己心中的京都會讓實際上的京都失色,事實上,她是太討厭沙州這個地方了。

因此在知曉爹爹和使團一起回京時,她的高興之情不亞於一隻被放出籠子的鳥兒的內心的狂喜。

是的,她覺得沙洲是困住她這隻鳥兒的籠子。

一隻逃離了籠子的小鳥在欣喜時,是不會有暇為未來到底是飛向自由的山野,還是又會被捉回另一個籠子而憂患的。

正如此刻的木真。

“哥哥,你說這一次我們去京都了,就不會再回沙州了吧?”

少女揚起青澀的臉,六月裏利索的裝扮和頭上的雙刀髻襯得她十分矯健,在馬匹上也不忘調皮地用馬鞭輕揚與它排頭並進的兄長的馬兒,經過沙場洗禮的馬兒並未因少女的舉動而驚啼,馬上的男子也正如少女所願,側轉過頭回應少女:“該是不會了吧?”

他的語氣有別於少女的雀躍,似乎帶了點不舍和眷戀,想來也是了,少女的雀躍是為了對京都的憧憬。她一個二九年華的少女,很難對沙州這樣一個邊城留下什麼眷戀的情愫,就算有一二分,在□□分的狂喜與雀躍下也被擠占的無甚存在了。

但馬上的男子卻不一樣,自成年以來,他所有的記憶都是與沙州這座邊城相纏繞的。

行軍時的地穴是濕冷的,軍營裏的晨鼓是急如烽火的。

邊城把馬上的男子塑造成了一位頂天立地的男兒:天庭飽滿、皮膚麥色、身形魁梧,身上有一種被沙場上的風和刀削出來的凜冽與淡然。

這句“該是不會了吧?”才剛落音,木真嘰嘰喳喳的聲音伴著踢踏踢踏、不急不緩的馬蹄聲再次傳入她哥哥的耳中:“那實在是太好了,爹爹護送使團進京,我們也能永遠留在京都,看遍京都的好花好水好兒女,哥哥,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那樣的生活。還有書上的那些才子佳人。'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哥哥你說,我這次入京會不會也遇到那個贈我以木瓜的人?”

木禮本來有些心緒不寧,他想到了父親和他的密談,覺得回京都還不如待在沙州來得簡單。

但妹妹這麼高興,他也為她高興。

他壓下思索,應答道“妹妹這麼活潑可愛,別說木瓜了,就是西瓜甜瓜荔枝妹妹都會收到個不停。到時候隻怕你是要'亂花漸欲迷人眼'了。”

“哈哈,哥哥你難得說幾句文縐縐的話,居然是用來取笑你的妹妹?下次我學了別的詩才不像小時候一樣教給你。”

“你要這麼說的話,那我也不該教你學騎射,這樣你便隻能安安靜靜地坐在馬車裏,我就不用再聽你啊,在我的耳邊聒噪了。”

“哥哥”,木真抬高聲調,揚起臉似有不滿,她是永遠都充滿活力,永遠都不認輸的,“我教你的詩你學不過我,你教我的騎射我們卻不相上下。縱使你以後不再教我了,我也可以自學,不見得會比你教的差。”少女揚起臉,稚氣又睥睨一切的傲氣話語,總是叫在乎她的人不知應對。

應對什麼呢?話說得輕助長她的傲氣不好,話說得重了打壓她的意氣卻也不好。

那就不如不說,幹脆用行動來讓她明白,她的意氣之語不過是不恰當的。

他們是沙場兒女,早就習慣用行動代替語言。

“敢開此海口?說你的騎射不下於我,那不如我們來比試一場好了。”

木真也正想馳騁一番,於是她向身後不遠處的父親喊話:“爹爹,我和兄長去前麵城門等你們,斥候剛剛來報過,這一帶都安寧,爹爹不用擔心”

話剛落音,木真已拉起韁繩,運馬跑出半裏開外了。木禮也沒有猶豫,父親早已習慣了他們兄妹的不循規蹈矩,他也拉起韁繩縱馬追趕木真。在這大片沙地中隻留下了嘀嗒嗒嗒、急促的馬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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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真這一行人是從北向南向京都進發的,與此同時,南邊也有人正向北而去,正是一向京都南,一向襄州北了。

大概是老天為了平衡動與靜,木真兄妹才開始縱馬奔馳,由南向北這邊卻是領頭的一個小廝勒住了馬車。停在了襄州的州治所宣城內的春風客棧之外。

暮色襲來,趕馬滄桑的小廝上下打量了這家客棧,入眼還算有□□分的整潔大方。

他向馬車內的人道:“公子,小姐,天色不早了,不如我們就在這家客棧休息吧。”

馬車裏坐著一男一女。

女子著素衣,頭梳垂鬟髻,一半的頭發披在肩上,另一半的頭發被梳成了兩個好看的雙環,上無任何發飾,隻別著一朵素白茉莉花。

她此刻麵帶著可能是不勝舟車勞頓的哀愁,氣質有些清苦,靠著馬車的窗子已然是入夢了的狀態。

男子也身著清淡的皂服,單手拿書,另一隻手撐著窗子,但他顯然驚醒得多。他似乎在似睡未睡的入定狀態中捕捉到了小廝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