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隱娘從洛陽返回魏博的當天便收到了寧公子的飛鴿傳書,信上說魏州城中一個史姓富商的宅院有異事發生,並請她盡快前往調查。
不過由於天色已晚,加上人困馬乏,隱娘準備先歇息一夜,明日出發。
在去洛陽來回的路上,為了節省時間,聶隱娘從未住過客棧,隻在野地上披星戴月,倚刀而眠。
“小姐這也太邋遢了,青蘿馬上吩咐姑婆們給小姐準備熱水香料,沐浴更衣。”青蘿見隱娘一路快馬加鞭,風塵仆仆,弄得蓬頭垢麵,衣服也髒的實在不成樣子,便趕緊走出庭院,張羅起燒水的事宜。
眼看著婆娘們將一桶桶熱水拎入淨室的屏風後方,屋內氤氳著水汽,似已準備妥當。
“你還站在這裏做什麼?”青蘿手捧著一碟澡豆,從白十七身旁路過,嗬斥道:“無禮之徒,也不知回避。”
“回避什麼,想也知道沒甚看頭。”白十七翻了個白眼,扭過頭去,雙手交叉抱臂。
“呸,無恥下流。”青蘿啐道。
“無恥下流?”被一個沒甚修為的小鳥妖如此鄙視,白十七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他辯解說:“爺本來就沒那興趣,再者,也不是我願意和她綁在一起的好麼。”
“說夠了沒有?”聶隱娘從胡凳上站起身來,麵無表情的看向十七。
“嗯?”
“不管你說沒說夠,現在立馬離開我的房間,哪涼快哪呆著去。”聶隱娘的逐客令不容置喙。
“反正有這紅線牽著,你也沒法將我趕到院外。要想徹底擺脫我,還是得將這姻緣符解……”白十七話音未落,便被對方一把推出屋外。
“這廝完全無視人間的規矩禮法,真是叫人頭痛。”聶隱娘用力關上木門,轉身說道。
“小姐,青蘿聽他似乎說了什麼姻緣之類的話……”
“那必是你聽錯了,他神經錯亂胡言亂語也不是一次兩次。”
青蘿拿著布巾走到屏風後,伸手試了一下水溫:“小姐,這水溫正好合適,青蘿已將各種香料花瓣撒入,沐浴後必能保證膚如凝脂,光淨潤澤。”
“好,青蘿你先出去等候,我想一個人安靜地呆著。”
聶隱娘等侍女走出隔間,便在浴房的牆壁貼上結界符,這才安心寬衣,踏入浴斛。
浴斛很深,水上飄滿了或紅或粉的花瓣,在燭光混沌地渲染下,一片紅色緩緩地浮動著,清香四溢。
隱娘將身體浸在水裏,眼簾低垂。
恍惚間,隻覺得麵前一片血泊,仿佛瞬時又回到了腥風血雨的曾經。她雙手掬起一捧清水撲在臉上,接著便低頭沉下水去,幾千青絲飄了上來。片刻後,她猛然抬頭,晶瑩的水珠隨她的動作飛濺到地麵。
聶隱娘拍了拍臉頰,似乎想將思緒帶回現實,但這似乎並不管用,她趴在浴斛的邊緣上,神情閃過一絲黯然。
屋頂,被趕出來的白十七背靠屋脊,躺在青瓦之上。此時的他已經化為鬼形,正翹著二郎腿,休閑自得地欣賞當空明月,感受著晚風的清涼愜意。
“嘁,有什麼新鮮,皇帝愛妃的胴體我都見過,還能多出個什麼花樣來?”他似乎有些不忿,自言自語地嘟囔道。
他抬起手,將手掌檔在明月與雙目之間。
清澈的月光從指縫中穿流而過,融進了他金色眼眸,在黑夜的襯托下,愈加散發出一種詭異的邪魅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