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3)

王振強猶豫再三,還是決定把重懲侯玉成的事情告訴侯玉梅,他婉轉地說完那件事情的經過,靜靜地看著妻子。

侯玉梅剛才還喜笑顏開的臉色一下變了,由紅變黃,然後漸漸地陰沉起來。她剜了一眼男人,欲言又止,最後卻一聲不吭地走進臥室,狠狠地摔上了門。

“你聽我說你”王振強還沒把話說完,那震耳的關門聲就把他的話音給打斷了。他無奈地搖搖頭,一個人望著窗外的某個地方發呆。

屋子裏安靜了。剛才兩口子嘻鬧的回音,仿佛還在某個角落低低地遊蕩著。那聲音一會左,一會右,一會高,一會低。像一頭困獸,極力想衝出這個約束它的房間,但它卻四處碰壁,慢慢地它似乎有點累了,屋子裏便沒有一點聲音了。

王振強緩過神來,收回了遠眺的目光。雖然妻子的臉色難看,但他今天還是暗自慶幸,妻子今天一反常態,沒有和他大吵大鬧算是萬幸。看樣子好消息也能治愈狂躁症的。

在這結婚的幾年裏,王振強是越來越懼怕妻子,越來越怕和她發生正麵衝突。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眼前這個女人,就是曾經溫柔體貼的妻子。沒有耐心,虛榮心強,喜出風頭,更喜歡爭強好勝,能為一點點小事爭個不休,直到讓步為止。昔日的小鳥依人早就飛走啦,而落給他的卻是一個強悍、自私、無理取鬧的女人。

認清一個人,真的需要時間。王振強看清侯玉梅,用了三年的時間。這三年,侯玉梅像擠牙膏一樣,把她的缺點和毛病一點一點擠到了王振強的麵前,甚至用大哭大鬧來強迫他接受這些。尤其是讓王振強看不慣的就是她的虛偽,那簡直和表演大師能媲美。前一秒還恨之入骨的人,後一秒就能親近地恨不得穿一條褲子。有時候,她就像一把火,能把你融化了;有時候她卻像一塊冰,能讓你戰栗讓你發抖。為了某一個事情,她死纏爛打,永遠有一種不達目的決不罷的架勢。

記得新婚不久的一個春節,母親從鄉下老家來到縣城。這是王振強調到縣城以後,母親第二次來,第一次是他們結婚的時候。第一次來縣城,母親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就跟著來賀喜的親戚一塊回家了。那次他懇求母親多住幾天,母親以家裏那些雞呀鴨呀豬呀沒人喂為借口,跟著來賀喜的親戚一塊回去了。母親走的時候,他心裏酸酸的,眼睛朦朧了。那一刻,他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大哭一場。母親這輩子太苦了,他多麼想讓母親留下來,多麼想讓母親享享清福。可是母親為什麼著急回去,在他心裏始終是個謎。

從第一次見到母親,他就從侯玉梅閃過的眼神裏看出點什麼,可那是什麼呢?他一時琢磨不透。或許是因為陌生顯現的羞澀?還是因為第一次見到未來婆婆的不安?那時候,因為母親的激動而忽略了這些。現在一想,那種眼神就是一種嫌棄,一種不屑,一種城裏人的優越感。

那天,他到現在都記憶猶新。是一個秋高氣爽的早晨,他牽著侯玉梅的手,看著一路的風景,朝村子裏走去。田間地頭的人們在忙碌著,偶爾有人站起身,向他倆張望著。

曾經的羊腸小道,已經拓寬成一條能行汽車的土路了,隻是汽車隻能到達離村子幾百米的地方。剩下的路,隻能步行了。

四周圍是迷人的景色:高聳入雲的山巔已經是白雪皚皚,那裸露出來黝黑的崖石,如一位飽經滄桑、經曆過無數磨難、布滿皺紋的老人;山腰是一層墨綠的鬆樹,像一條寬大的帶子,把白的雪和山腳下的萬紫千紅給隔開,那是大山的靈魂和底色;靠近村子,是最讓人流連忘返的,是迷人的:紅色的楓葉,黃色的灌木雜林,收割完莊稼翻耕過黑黢黢的土地,還有來回走動著的人們,在眼前勾勒出一幅精美的、有動感的天然油畫來。

王振強被眼前的景色徹底給折服了,自己的家鄉竟然這樣美,這樣讓人癡迷,讓人心曠神怡。這個走過無數次的地方,為什麼自己就沒有注意呢?他記得上學那時候,來去都是匆匆忙忙,根本無暇欣賞這些。後來參加工作,回來的次數少了,偶爾回來一次,也是急切地想見到母親,總是低頭匆匆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