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桃浪甫盡(1 / 3)

時維四月,桃浪甫盡。

阮深坐在鏡前,任憑竹喧梳理著稠墨雲鬢,雙眸凝著院裏的槐樹。

煙雨偷乖,纏著槐香,不如那人走時果決。

“夫人可是在想將軍?”

竹喧從妝奩裏取出篦子,察覺到阮深的失神放空,笑著打趣道。

這倒也是。

換作其他女子,郎君新婚之夜匆而離家,行軍西羌,甚至來不及喝那合巹酒,叫誰誰不惱?

也就是自家小姐,末了一臉淡定不提,還不忘囑托將軍山高路遠,珍重性命。

“不想,想他作甚?”

阮深被戳到了心思,嘴硬反駁。隨手捏起盤子裏的一塊槐花酥,卻遲遲未放入嘴中,透過這槐花香,竟又想起了那人新婚之夜靠近她時,氣息清冽,燙紅了她的耳。

阮深望向荷蓮紋鏡中的自己,玉簪粉麵,眉若遠黛,櫻唇溢紅,相比下,京城最近興起的那些坊間美人也不若如此。

隧滿意地彎起唇角,理了理碎發。就憑自己這樣貌,縱然婚前無愛,待那廝歸家,也定能給他迷個七葷八素,然後過上舉案齊眉、相夫教子、含飴弄孫的和美日子。

正七拐八拐地胡亂想著,耳邊驀然傳來蓮動欣喜的聲音。

“夫人!夫人!”

隨之即來的便是小丫鬟淩亂的腳步聲。

“蓮動!怎生在夫人麵前如此不守禮?”竹喧輕斥。

“無事。”阮深瞧著蓮動跑得紅撲撲的臉蛋,臉上也生了笑意。

小丫鬟鬢邊的頭發被雨水打濕,貼在臉上,蓮動卻大大咧咧毫不在意,隨意將濕發綰在耳後。

“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

竹喧蓮動是從娘家跟過來的陪嫁丫鬟,打記事兒起就侍在她身邊。竹喧穩重,蓮動歡脫,一動一靜,也是極好。

蓮動稍稍穩了心神,喘了口氣,壓抑不住興奮道:“夫人,來信兒了!將軍勝了!”

未來得及入口的槐花酥應聲落地,碎得一室清香。

勝了!

這場長達半年的戰爭終是結束了。

他當是勝的。

大周最年輕有為的定淵將軍,豈有敗給羌人之理?

“瞧!夫人定是高興壞了,想來將軍不日就要歸京了。”竹喧聞言也是欣喜萬分,“夫人的臉色都紅潤了許多呢!”

“胡說罷,分明是胭脂染的色。”阮深眼睫輕顫,遮住內心的情緒,雖是這般說道,眼睛裏的溢彩卻是騙不了旁人。

兩個小丫鬟互相瞧了對方一眼,也不拆穿。

小姐嫁人後雖是穩重了些,但還是沾染著十六歲少女的易羞無邪,新婦含羞,顯得愈發動人。

“夫人,魏氏方才托人來說她今日有事脫不開身,但寺廟巡禮一事是早就定下來的,拖不得……”

“我也用不著她說。”阮深滿不在乎,官家小姐的架子擺的極高。

這魏姨娘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要不是元姨去得早,這府裏哪有她說話的份。

晉元王府是大周的異姓王府,祖上跟著始皇帝打下了江山,故冊封為王,盛極一時。

然到現在,已成頹相,好在與阮家聯姻,穩得了闔府地位。

晉元王不知何故毅然請退,如今更是清閑度日。不過又因其年少時曾相救於皇帝,偶爾在聖上麵前也說的上話。

王妃元氏出於將軍府元家,是元家的嫡長女。

當年珠聯璧合,也是得世人叫好,可憐元氏體弱,在阮深還沒嫁過來的時候,便已故去。

後來側室抬正,這側室也就是魏氏,成了阮深名義上的婆婆。

提起這遭事,阮深就心煩。

無他,兩人就是不對付。

“竹喧蓮動,須臾備車罷。”阮深吩咐道。

蓮動聞言笑應,一溜煙跑了出去。

竹喧失笑,蓮動這般冒失勁也是不曾變過,隨即從門邊拿起油傘,跟了上去。

甫一出門,迎麵撞上了懷瑾。

“竹喧姑娘,夫人可是知曉了?”懷瑾瞧著侍女愉悅的表情,問道。

懷瑾、握瑜二人是將軍手下的得力侍衛。此次帶軍前往蠻夷之地前,特許懷瑾留京。

“自是曉得了,夫人今日要去相國寺巡禮,”竹喧喘著細氣,答道,“正要跟你說,趕巧遇到了。”

“有勞竹喧姑娘了,我這便去準備。”

一切收拾妥當,細雨稍停,阮深一行人出了晉元王府的正門。

如今這大周姓周,周天子雖年未老,但力不從心,靠著丹藥續著命。朝廷也是人心惶惶,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就是不知何時這位尚且中年的皇帝便要鶴駕西天了。